5、好运一去不复返
炽雪国颁布了有史以来最奇特的一道法令。
所有国人，无论男女老幼，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全部露背半月，违逆者将被处以流刑。
有找出后背有淡蓝色莲花形痕迹，且上报官府者，赏金千两。
旨意一出，官府的牢房里每日都人满为患，大抵分为两类，一类为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一类为谎报消息骗钱的无赖。
当然，也有言之属实者，或者胎记，或者被狗咬，或者被人抓，或者……总之，确实有星皓描述的那样的痕迹，只不过不是“梵灵之痕”。
半月之后，消瘦一圈的星皓坐在软榻上，被侍女小心捏着肩揉着腿，英朗的眉宇间，溢满无奈和惋惜。
天穆之野的使者，银发男子夜之，垂睑坐在一边，若有所思。
片刻，星皓叹气道：“夜之圣者，您也看见了，并非我炽雪国不愿交人。唉，我炽雪国人能嫁与镜玥君，是多大的荣幸啊！我真的，真的觉得非常可惜。”
夜之淡淡点头：“辛苦国君。我知道，国君所说，为肺腑之言。”
星皓接着叹气：“连我王室的王子公主，嫔妃宫女，我都挨个检查过。对了，除了我的八女儿文蓁。她最近正在给我死去的九女儿做安魂仪式。”
夜之陡一抬头，目光如利刃破冰，直刺向星皓，声音却依然柔和，问：“国君刚刚说什么？”
星皓被那目光刺得眉心一闪，急忙解释：“啊，我就是说，我还有一个女儿，没有被检查过。圣者请放心，等她做完安魂仪式……”
“不，不不，我不是指这个，”夜之断然摇头：“我是问，国君刚刚说，您的九女儿最近过世？”
星皓面色一暗，却还是老实点头。
夜之清滢的目光，突然变得浓稠，仿佛陷入一口黑井。
夜之盯了星皓半晌，欢声问：“请恕我无礼，但这件事情很重要。国君可知，您的九女儿，是怎么去世的？”
星皓突然有些烦乱地摇头，说：“实不相瞒，我也不知。她平日虽有些疯癫，但身子还算壮实，无病无灾。我也不知，她怎么说走就走了。被人发现时，正在后山一道绝壁前。当时陪她一起的那个小宫女，被吓得闭了气，昏睡到今天也没醒。”
夜之的目光更深邃，喃喃重复星皓的话：“莫名死在后山的绝壁前？后山，绝壁？”
星皓点头。半晌，似有所悟，眼睛一下子瞪圆，惊声道：“圣者莫不是说，我那九女儿，她……她是镜玥君要找的人？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她自小呆笨，完全不事修炼！并且，她已经死了……”
夜之起身，从容果断道：“请国君带我去见一见九公主。”
……
僻静的云华殿，是转为王室成员做安魂仪式之处。
侍从被星皓挥退，只留星文蓁一人。
星文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夜之圣者，父王，九妹妹的安魂仪式刚进行一半，若现在被打断，就前功尽弃，并且，并且再也续不上！请圣者和父王开恩，放过九妹妹，求求你们……”
说着，已泣不成声。
星皓面有不忍，态度却坚决：“文蓁，夜之圣者找若滺，自然是有要事。你暂且回避一下。”
星文蓁抬头，泪眼朦胧地盯着夜之，悲戚之态中潜藏无数哀怨：“请圣者开恩。九妹妹只有这一次机会，让她得以入王陵安息。九妹妹她，她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一具尸体！圣者要这一具尸体有何用？”
夜之滢白修长的手指从广袖中半露出，轻轻舞动，最终凝结为一个优美奇特的手势。
星文蓁像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着，转眼已被迫退开一丈，眼睁睁看着夜之将星若滺的尸体揽进怀里，一手解开星若滺的衣襟。
星文蓁惨叫：“圣者开恩！快住手！不可以这样！九妹妹会被你害的！”
夜之手下从容却迅疾，有条不紊，明眸中仿似燃了一团火。
能汲取封印之力，直接融于真元之中，造成短暂破魂。若是真的，天生赋有这等高明的梵灵力量，这女孩，该是怎样的宝藏啊……
夜之手下不停，转眼，星若滺润白晶莹的背部，已展露在他臂中。
星文蓁的睫毛微微抖动，将目光掩在阴影之后。
夜之怔了一会儿，眸中那灼亮的火焰，一点点，一点点地熄灭下去。
星若滺的背上，一片光洁，什么都没有。
没有梵灵之痕。
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
夜之的眸色慢慢暗淡下去，竟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沮丧。
自己那向来灵敏的感觉，怎会在关键时刻失常？自己真的想岔了？想多了？
什么高明的梵灵力量，什么稀世珍宝，全是自己的臆想？
夜之不轻不重地将尸体往棺木中一放，面容清冷，毫无表情。
星文蓁微微一垂睑，啜泣着不说话。
一边的星皓，脸色也极其难看。
夜之淡淡地说：“对不住，扰了九公主的清净。”
星皓叹息：“事已至此，挽也挽不回来。我不会将若滺扔进厥阴谷。仪式进行一半，她虽无法入王陵，却也能留在水泽大陆。”说着，挥挥手，有些无力地说：“文蓁，就剩你一个了，让圣者看看你的后背。”
星文蓁的双眸，不易察觉地亮了一下。
夜之摇摇头，平淡地说：“不用了，我这就回去向吾王复命。算了，”转身的一刻，突又叹口气，有些自嘲地说：“既然就剩最后一个，就当是善始善终吧。得罪八公主了。”
说着，转向星文蓁，目光明澈。
星文蓁的双睫微微抖动，看上去无助极了。怔了良久，终于纤手微动，探向腰间衣带。
外衣褪去，玉背展露出来，灵台穴旁，一朵小小的淡蓝色莲花光晕，在冰肌下闪现微弱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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