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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榴月—石榴红似火


  第十三章.榴月—石榴红似火

  (五月初五,立夏;五月廿一,小满)

  “有惠!我告诉你多少回了?你就这样看着三小姐一步一步把你甩到后面?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卫姨娘看着女儿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头的火直冒。

  她好不容易才把霍氏从老爷心里剔走,女儿却被霍氏那个蠢妇的孩子压着一头,这叫她心里如何好受?

  课业上的不顺心和徐有莹的偏帮,已经让她恼得不行了,这会姨娘又逮着她训斥,徐有惠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她鲜有顶撞卫姨娘的时候,可此时三重恼怒叠加在一起,对卫姨娘说话的语气冲极了:“我怎么样,还轮不到姨娘来说!”

  听到这话,卫姨娘抬手就给她了一巴掌:“轮不到姨娘?你就这样对你亲娘说话?怎么?你觉得霍氏才是你娘么?”有惠的这句气话,让卫姨娘体内的暴戾因子开始躁动,以至于,她第一次在明面儿对有惠动手。

  卫姨娘的戾气不是出于对于有惠的心寒,而是因为她不给自己争气,让自己看起来只能被霍氏压一头,更主要的是霍氏不仅有优秀的女儿,还有嫡子四少爷,虽是个病秧子,但也比她没有儿子的强。

  从小卫姨娘就要强,她是父亲和妓子生的孩子,比那些姨娘的孩子还要次一等。因此受尽轻视,打骂和羞辱。她愤恨,不甘心,想要报复那些羞辱过自己的人,狠狠的报复。

  这些情绪就像一条沉睡的毒蛇,在她长大之后彻底苏醒,给她的心里摄入那些恶毒的心思,让她外表看起来和善温柔,其实内心早已暴虐成性。卫姨娘就像得了某种瘾一样,通过将别人凌虐她的方式用在自己女儿身上,从而填补内心的焦虑不安,并且因此获得满足和快慰。

  卫姨娘凭着手段成了当朝大学士府上的贵妾后,接下来她便要取缔霍氏,同是庶女,霍氏可以取缔嫡姐成为正妻,那么自己也可以。

  现下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了,成功让老爷厌恶霍氏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女儿又出了差子。霍氏那个蠢妇的女儿出类拔萃,还是京城第一淑女,她的孩子呢?连三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又打我?!”卫姨娘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徐有惠了,平时徐有惠惧她,不敢与之反抗,只能乖乖受着。

  可这个时候她被心里那压抑太久的不解、委屈和怨恨生出了强烈的反叛心思,她狠狠把卫姨娘推了一把,卫姨娘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徐有惠也没想到自己刚才怎么使了那么大劲儿,想要扶卫姨娘一下,但是又想到她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苛刻,伸出去的手立刻又缩了回来。

  卫姨娘欲骂徐有惠,眼尖儿的瞧见了左边弯廊的徐有仪,后边快要出来的柳嬷嬷。赶紧拉住徐有惠的手腕,面容上细煦如春风般:“五小姐,今日学得课业如何?若是不懂的,一定要向柳嬷嬷多问问呀。”徐有惠不说话,沉默的看着卫姨娘在柳嬷嬷面前做戏。

  柳嬷嬷看见了她们,也不理会,直径走了,不过一个姨娘而已。卫姨娘被柳嬷嬷忽视了,站在那颇为尴尬,等柳嬷嬷走远了,卫姨娘冷冷的瞥了一眼徐有惠,说道:“若你再落于三小姐之后,你的医书就碰都不要碰了。”

  徐有惠赌气道:“姨娘若是敢动我的书,我就告诉父亲去。”卫姨娘冷哼一声:“徐有惠。因为你是我生的,所以老爷待你同待三小姐是一样的。那不受宠的戴姨娘的九小姐,想必你也很清楚?不要妄想反抗我,或者抬出来谁压我,你是我的女儿,不可以输于她们。”

  说罢,卫姨娘自行回了荷举院。徐有惠还站在那里,低着头,两侧的头发垂了下来,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晦暗的就像头顶那团透着光的云雾,分明触手可及却让人看不真切。

  天色还未彻底沉下去,太阳也刚落一点,那靛蓝的色就霸道的将那若隐若现的琥珀色给吞了个十足!被它撕扯成一缕一缕的余晖,像是被剪得破碎的绮梦在空气中漂浮。秋风一打就落了下来,落到徐有惠的发尖儿上,带着晚秋特有的燥气,像是某种被放很久的东西,灰尘敝旧的味儿,呛得人鼻子发酸,眼角儿也禁不住得滚了泪珠。

  徐有惠在那儿站了好一会,才向竹沥院走去。她刚走,就被要出来的徐有莹看见了。

  看着徐有惠落寞的身影,徐有莹以为是自己刚才真伤着她了,有些愧疚,她又看了一眼徐有惠逐渐远去的身影,咬了咬下唇对徐有窈说道:“九妹妹,我,我去看看她吧。”

  徐有窈毫不意外,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子,点了点头说道:“七姐姐快去吧。”徐有莹提了裙子,赶紧上前去追徐有惠了。徐有窈远远的看见,徐有莹把徐有惠拦住了,和她还没说几句,又被徐有惠惹生气了,而徐有惠推开她就跑了。

  徐有窈站在那里木然的看着这一幕,手紧紧抓了一下下裙,继而又松开了。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嘲弄的笑。

  在这里,其实只有她才真正是孤立无援的,她一早就该知道了,现在又在奢求和期待什么呢?停滞了一会,徐有窈便向题画院的方向走去。

  快到题画院的时候,徐有窈眼尖的发现画桃院旁边那几棵树后站了一个人,她微微侧身想要看清楚,却只看见了个玄青色的衣摆,很快又看不见了。

  她记得,这个玄青色蜀绣松竹绸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四少爷徐有璋在三槐堂时穿的。徐有窈没有那么聪慧,她只不过是因为苏绣做得久了从而对于料子,绣纹和颜色敏感而已。

  这个时候了,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有莹的画桃院前?徐有窈不觉得这个诡秘莫测的四哥哥当真如别人口中那般病弱,对于他,徐有窈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危险,像一头假寐的兽,看似毫无威胁,却不知早已身处险象之中,不可自救。

  可是,这些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还是多想想今天所学的礼仪吧。转身就进了题画院,徐有窈一直觉得自己不聪明,今日的失败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前方在哪里。本来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未来,却被这里荒唐的一切给打乱了……

  如果她现在还待在姑苏的话……又或者像好婆说的一样,及笄时再回京,这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徐有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变了很多,在来京城这短短一个月里。如果说她之前是姑苏细煦的烟雨,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京城大街上,一个毫不起眼,卑微又沉默的小石头,在人们脚下踢来踢去,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只能随着他们的步伐而动。

  夜,浓得就像砚里的墨,轻轻的用笔尖蘸一滴,向清水里一点,可见那点墨正一丝一缕的,缓慢的糅进不堪负重的清水里。一点也透不出月色来,黑洞洞的似那面具上的两个眼孔,带在脸上,映在眼里,看得真切,却看不透彻,也触碰不到。

  而今晚,忧愁的却不只一人。

  徐有璋默立在树下良久,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垂下来的枝叶儿遮住他的脸,独留了一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眸。

  终是,抬手折断了那枝叶儿,随手扔到了地上。他不可以出来,不可以放任自己出来,应该回到他该待的地方去,他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徐有璋突然笑了出来,可这一笑仅是皮肉的牵扯而已,并未到达眼底,亦未到达心底。那如同深渊般的眼眸似是开启了什么机关,可以窥见其中险象环生。徐有璋张开手,看着手中木雕的小桃子,翻手,让它掉落。却,在它快要彻底掉落于草丛里而不可见时又张开手接住了它,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转身,彻底隐入了夜色之中。

  待他刚走,一道黑影利索的翻上了题画院主屋的房顶上。贺元蘅枕着双臂,躺在硌人的瓦片上面,听着下面偶尔几句的说话声,含着笑看着没有一丝月色的黑夜。

  若是姑苏的夜,那定然不是这般……

  它是如同水一般透彻的墨色,即便是下弦月,也明亮澄澈。往高处去看,仿佛要触碰到它柔和的边缘。皎洁圆润的月亮到底是映着下面的景象还是是掉到了河里?被来往的船只散开一片莹光,随即又很快恢复,这倒是叫人看不真切了。

  行驶在绦柳河上的船家摆着浆板,一晃一荡的将也落到了河里的时间渡去了没有尽头的地方。

  醉卧在船头的人,手里摇晃着青瓷如水的酒瓶。一个不慎,将酒瓶打翻,里头的酒顺着船沿全部洒在落了月亮的地方。欲伸手去接,却触到了河面上,晃散了月亮,也晃散了酒液,泛起一圈涟漪。睁开迷蒙的双眼,却发现自己酣卧于云船之上,整个月亮都披在身上,探手,莹莹的光在手指间流转。星河推动着云船向前行驶。那洒到月亮的酒液也化成了星子,随着云船和星河的驶动,斜流向人间。

  贺元蘅仿佛真的看到了姑苏的夜。滴答,什么东西落到了脸上,湿湿的,探手一碰,凑着下面的灯火一瞧,原来是星子啊……

  滴答,滴答,答

  到底是星子化成了酒液,还是酒液化成了星子?它们从透了点光的云间纷纷落下。贺元蘅起身,在黑夜中去向了皇城的地方。

  不一会,滴答滴答的声音更大了,从他刚才躺过的瓦片上流下,带着血渍的珠子,又从沿上掉落到地上,衬着窗内昏黄的灯火,碎了一地流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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