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魂梦
金丝账下，香雾雕龙，佳人小憩。美人魂识游离辗转间，却见自远方香雾之中，渐渐的扑面而来，而扑面而来的身影，却是她心底埋藏着多年的愧悔。
是梦吧，也只有是梦中，这样的一张脸才如此清晰，也只有是在梦中，梦中人才会仍旧温柔的呼唤自己一声“妹妹。”
是了，眼前人亲亲热热的呼唤着自己为姐妹，而自己又做了什么？
是来自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为了私利的背叛，是曾经最信任的人手下的亡魂。
月下孤魂，有多深的怨念，佛经阵阵，她供奉的是自己畏惧的内心，还是从心底还残存的一丝想对从前的错误的一丝救赎？
她乘梦而来，却仍然带着笑意，无视她沾满一身的鲜血，但此时的她，却仍旧不为所动。
她对着梦中幻影的笑意盈盈的说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烟雾之中的倩影并未如刘昭仪想象中的记恨于她。
仿若从前的那些，她从未知道，那些过去的都只剩下她包装于她的美好。刘昭仪不禁心里却也暗自嘲笑起这位曾经的皇后的愚蠢，而对自己的掩人耳目的聪慧洋洋自得。
皇后仍旧是旧时的模样，她似往常一般的坐在殿中央，摆弄着那手中的精致宫扇。蓦然张口说道“妹妹依旧如此，惶然让我担心了。”
刘昭仪缓缓起身道“打臣妾进宫起，就一直蒙受娘娘庇佑。娘娘九泉之下还挂记着臣妾，这才是臣妾的惶然。”
皇后笑着说道“你是本宫一开始就看中的人。你善良，又不知道怎么变通，这宫里的风雨不是外面的风雨，你大大咧咧的，总是会不注意惹到麻烦，本宫护着你，也是本宫身为皇后的职责罢了。”
刘昭仪说道“是娘娘从臣妾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吧。从臣妾这副天真的模样中看到了自己所掩饰的心性吧。”
皇后点着头说道“从你身上的确看到了本宫这一生之中不曾想象的人生。本宫很羡慕，所以，本宫也一只护着你。只可惜，到底是本宫先走了一步，没能再保护得了你。”
刘昭仪听着这话，也只是仰天大笑着，癫狂的笑着面前的梦中人。纵然已经入了黄泉，她仍旧是这般。装作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刘昭仪对皇后说道“娘娘肺腑之言，叫臣妾心里实在是深感不安。”
皇后说道“本宫唯一亏欠的事，就只是没能好好保护好你，还有你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听见皇后提起这档子事，刘昭仪心里埋得久远的那桩悲伤渐渐的浮现了出来。
“娘娘，我的孩子，他是怎么了？他怎么不会哭？娘娘你看看啊，太医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娘娘，您节哀，孩子生下就是死胎，您快将他交给奴婢，您别再这样了，娘娘。”
“娘娘，这孩子是先天不足，就算是足月产下来也是无劳。您只要好好调养，还是会再有孩子的。”
“昭仪妹妹，你别伤心，只要好好调养身体，你还是会有陛下的子嗣的。”
是啊，她是又有了孩子，可是再来的孩子始终不是那一个。那时候她执着于皇帝的表象之爱，为了那份爱，她义无反顾，爱的炽热。
是自己太年轻了吧。
失去的痛苦像是魔鬼一般附在那时失魂落魄的自己，她那时候也只不过是无比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弄丢了她的孩子。
而后她更未想到，她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自己她“其实你想过没有，有些意外也有可能是事在人为？”
她本不相信，可是一旦怀疑的念头刻进脑海之中，它如同一粒种子，疯狂的在身体里生长。而她不断怀疑也得到了摧毁她先前一切的证据。
那股从前被自己隐藏起来的嫉妒与怨恨从那时彻底的爆发出来。凭什么，她出身不高却仍旧成了大周的皇后，凭什么她不过泛泛之宠，却仍旧儿女成群，共享天伦。
报复，是注定消磨自己搏求快乐的方式。
刘昭仪手指攥起，只要想起这件事，先前的那一些愧悔，此刻全然消失不见。
她冷着脸对皇后说道“我已经放下这件事了。”
皇后说道“可是本宫不会忘，本宫永远不会忘记她，因为你，因为本宫，她欠本宫的，即便这一生本宫不在了，但是欠下的债还在，这份债，这辈子讨不回来，下辈子，我也要讨回来。”
刘昭仪冷面说道“今生的事，轮回里面也要记得吗？”
皇后透过迷离的雾，静静说道“她怀疑本宫杀了她的孩子，可是本宫没有，本宫今生没有做过一件愧对他人之事。本宫嫉妒过，怨恨过，却从未真正害过什么人。淑妃怀疑本宫，可也不该害了本宫的一双儿女。本宫回敬她的也只不过是让她仅剩的公主和亲远嫁。对她来说，这还算便宜她了。也是年纪景王早早就死了。本宫也只不过心软了罢了。”
刘昭仪听着咯咯的笑道“你也只不过是怀疑她害了你的孩子，可是你这样又与你憎恶的淑妃有什么分别呢？”
皇后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刘昭仪笑道“不知娘娘在九泉之下，可曾见过臣妾未出世的孩子。”
皇后答道“本宫未曾。”
刘昭仪又问道“那娘娘可曾见过自己的几个儿女。”
皇后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说道“未曾。”
刘昭仪却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娘娘的执念如此之深，却仍旧见不得自己所执着的人，黄泉之下已无自己想要见的人，看来是有人白活了一场，未曾等候娘娘的恩典呢。”
皇后惊讶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昭仪笑着说道“臣妾今日听了一出戏，想想咱们不也是如此，曾经的亲密之人，却也是拉着你去黄泉的人。娘娘执着不入轮回是在等谁呢？”
皇后迟疑道“本宫，本宫又是在等谁呢？”
刘昭仪笑着说道“陛下？父亲？臣妾？儿子？又或者是曾经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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