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虚弱
七九丹，顾名思义，服下后只能活六十三天。两个月的时光，谷远遥还是可以勉勉强强施舍给陆青的。
一想到陆青目睹教主之死在前，被青莲教驱逐在后，一定是悲伤的无以复加，又惊又怒，谷远遥就觉得心里很是畅快。
教主，哦不，是前教主，一生无子，将他四人悉心培养。谷远遥同其他三人一样，由不知来历，无依无靠的孤儿，变得不必为温饱忧心；又学会了识字，武功，逐步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青莲四使。
武一心对他四人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教导之恩，知遇之恩，谷远遥怎么会不感激呢？他也曾是感激过的。那时的他，觉得教主所赐的一切都那样好，那样珍贵；他诚惶诚恐地捧着，丝毫不敢据为己有。
他从不敢奢望可以接触到权利的核心，就这样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度过一天又一天吧……直到教主闭关，他真的代掌教务，谷远遥才明白，自己并没有所想的那样清心寡欲。
权利的感觉……确实让人回味，当你曾拥有过，便不肯再轻易放手了。
陆青是个傻小子。谷远遥想着。
教主是中意他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是他似乎无心于此，一再推诿，这才轮的上自己。而戚庭之也不是个多事的，只顾每日研究自己的一堆瓶瓶罐罐，闲时就与陆青玩笑两句，从未提醒与怂恿过他什么。
羽棠是谷远遥唯一不能放下的。她是光，绝对不能放弃的光。因为有她温暖的存在，谷远遥才能偶尔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人，并不是那么一块黑暗的，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
自己大概是一匹狼吧。可以不管不顾，吞噬掉一切东西，不会愧疚，不会流泪。不过，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做一匹狼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他可以毫不留情杀掉武一心。可以不知不觉让陆青被七九丹所扰。没有即刻杀掉他，大概就是谷远遥最后的仁慈——
当然这仁慈也是为着羽棠的缘故。
无处可去。又是无处可去。
陆青有点想笑。从都督府离开时，他无处可去，回到了无名山。从无名山逃下来，他又无处可去，脑海中只有一个都督府。
几天的奔波实在疲累。他走在在街上，觉得日头刺眼，脚步也有些虚浮。陆青时不时抚摸一下心口，看看那枚浮生螺还在不在。
丁锦看着迎面走来的陆青，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奇怪。似乎体力不支，又强撑着自己不停地走。有心上前，又觉得自己此举简直莫名奇妙，便盯着陆青的身影慢慢走远了。
丁锦正是要去无名山投奔青莲教。
他整天游来荡去，碰到感兴趣的，就留下来多瞅几眼；没有钱了，就晚上在路上随便劫个人要些银子，虽然自由快活，日子久了也有些无聊。丁锦忽然就有点怀念在焱王府的日子了。出个任务，再出来玩一玩，既有正经事干，也不耽误自己玩乐。
虽然怀念，他却断断不会再回去。毕竟当初早就想好了，不再为什么劳什子焱王既卖命又受气的！他丁锦的面子可是极重要的，若是焱王跪下来求他，或许……
这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几天前，丁锦从道上的朋友那儿得到消息，青莲教主暴毙，正是教内之人所为，现已不知所踪。青莲教局势动荡，正是用人之际，丁锦便决定去试试。不管未来怎么样，眼下先找个组织不是？
陆青有些精神恍惚。
“诶诶，走路看着点儿啊……”陆青觉得耳边的声音还有点熟悉……
顾不上想太多，陆青已经失去了知觉。
待到陆青悠悠转醒，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睿王的脸。
“你……”他的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虚弱？
“我？我是顾凌凡啊！不管怎么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睿王看起来很是高兴，探了探陆青的额头，把手拿下来之后才哑然失笑——
又不是发热，他探陆青的额头做什么？
“我正在街上走着呢，就见一个人一头栽在我怀里了，我一瞧，这不是陆青吗？可把我吓坏了，赶紧就把你带回来了。”睿王坐在床边絮絮叨叨，“你这到底是怎么了？饿了吗？起来用些饭？”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小霜本来一直在这儿守着的，现下正和大夫说着话呢，一会儿就回来。”
陆青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听着熟悉的名字，突然间心就很安定了，什么都不想再想。
他闭上眼睛，想再休息一会。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昏暗一片，只是从窗户外隐隐约约透着些光，大概太阳已经下山许久了。
他抬了抬胳膊，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伏在床沿上睡着。
那人显然也被陆青的动作惊醒了。
“醒了？”是苏小霜的声音。
“嗯。”
苏小霜起身，把房间点亮，又回到了床边，声音很轻柔像是怕惊着他，“我去给你端碗粥，你在这儿躺着不要动，好吗？”
陆青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向门边走去。
陆青摸了摸胸口，掏出那枚浮生螺。想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真是如同一场梦般。不过这浮生螺却在时刻提醒他，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浮生螺可记录人言，想必这里面就是教主的遗言了，或许……
陆青急忙将浮生螺放在唇边，口中默念浮生诀。
“我被谷远遥所伤，命不久矣……陆青，你听好，要收好这枚浮生螺，用以昭告谷远遥的狼子野心，青莲教绝不能落在他的手中……”
陆青听着教主的声音，眼眶不自觉湿润了。果然是谷远遥！还有灵鸳，他怎么能背叛教主！
“陆青，吃饭啦……”苏小霜端着粥进来了。陆青抹了抹眼睛，把浮生螺又放入怀中。
苏小霜端着小碗，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坐下。粥熬的浓稠，还是热气腾腾的。因为陆青刚刚醒来，苏小霜怕他口中清淡，所以在粥里放了些蔬菜沫儿与碎的卤牛肉丁，这样不仅借了些咸味，也会更有营养些。
“你的手能抬起来吗？我来喂你。”
“我还没那么弱呢。”陆青微微露出些笑意。活动了活动手臂，接过碗尝了一口，“很好吃。”
待陆青大口大口地扒拉完了粥，苏小霜接过空碗，眉眼低垂，似有踌躇之意，“你最近要好好休息……大夫说，你的身子太弱了些。”
这次居然会晕倒，陆青本来就有些奇怪。本以为是体力透支和精神紧绷的缘故，现下看到苏小霜面露忧色，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夫是怎样说的？我怎会如此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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