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恒不过天地,易总是人心
楚生自然没有去管身后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在一人一狗解除遁地之术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千里开外。
大黑狗趴在地上，那储物戒在它嘴里竟是直接被他的牙齿咬碎，里面的东西掉落一地。
几乎都要堆成一座小山的物件瞬间挤在楚生面前，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而就在下一刻，耳边也响起大黑狗的声音，“哎呀，这储物戒质量不行，没想到只是轻轻一咬就坏了，小子快点过来帮本王整理，记住别偷拿啊，少一块灵石本王让你少根手指！”
面对大黑狗毫不掩饰的威胁，楚生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储物戒质量不行？
这八成是骗人的把戏，估计是另有原因。
但他现在唯一能想得到的原因也就只有大黑狗想在自己面前嘚瑟一下这个理由了。
拿到那么多宝物，若是不在人面前嘚瑟一下，可就和大黑狗完全不相称了。
帮着大黑狗将地上的东西全都整理好，一人一狗便再次以遁地术离开。
这回却是直接回到了住处，浑身疲惫的楚生倒头便睡。
黑狗见状也不多言，扑到楚生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只是那张嘴却是朝着他戴着储物戒的手指方向，黑狗嘴巴微张，嘴角还留着口水。
……
原先大黑狗个楚生驻足之处，也不知过了多久，三道人影从黑暗中闪现。
在三人身后正徐徐走来一个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少年。
那少年正阴沉着一张脸，苍白的面庞不带一丝血色，一只手被纱布牢牢裹住，带着一丝血迹，他缓缓蹲下身子，另一只手将地上的一些碎片捡起。
“居然有人敢抢本殿下的东西，呵……这世上还真有人敢抢本殿下的东西！究竟是何人，若是被本殿下抓住了，定要将他——”
“殿下，可曾见到了那贼人样貌？”
“……不曾。”被其中一道人影问及，少年沉默良久后无奈地摇头，“不过此次虽然损失了三枚气运珠，但本殿下更想知道对方有没有将我们的算谋都听进去，若是这般……恐怕这玄天宗里我们的地位会很不妙。”
就算是一根手指被咬断，就算储物戒被盗，就算所有前功尽弃，但少年还是很快调整心情恢复了过来，将目光放到挡下最现实的一件事情上。
抢走自己东西的人是否已经将他的一切都打探清楚？
若真的是这样，接下来自己又该如何去做？
少年眉头微皱，起身开始在四周踱着步子。
那三道人影也不着急，安静地陪着那少年站在一旁。
少倾，少年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厉色，“不管那么多了，其他几个主峰气运的收集也不要松懈，务必要赶在仙墟降临之前完成这些东西！”
“是，殿下！”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少年对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去。
待那三人离开后，少年终于面露狰狞之色，看着自己那只被捆绑得严实的手，他浑身都气得颤抖了起来。
“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让你明白触怒我的下场！毁了我的储物戒，还断了我的灵识，若不是为了那件事情——我掀翻了这玄天宗也要揪出你！”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苍白，手中储物戒的碎片被他猛地朝地上一摔。
灵识断了，自然无法去寻找夺走储物戒的人，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气话。
转念沉吟片刻后，却是露出一丝笑容。
“楚师兄战败，虽未死但多半也残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只要我能够一直战下去，直到玫虚真正认可我……”
……
符峰某个偏僻角落。
两个白衣弟子正并肩走在山道上，在两人面前坐落着一座巨大宫殿。
只是或许因为宫殿常年无人打理，看上去已经破落不堪。
从宫殿中传来某个人的咆哮，却是让两人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终于其中一人受不了，开始说了起来。
“师兄，我们的师尊现在是不是已经……”
“嘘，小声点儿！”另一位年长的白衣弟子闻言却是忽地面色一变，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若是说出来可是会遭罪的！”
“但现在如何是好，我们就算当真天资愚钝，师尊也不能什么东西都不教导吧，这都多少年了为何师尊还是如此念念不忘，那位徐师兄对于师尊来说到底是——”
话说到一半，却是忽地一股磅礴的威压从天而降。
却见两人面前的虚空中不知何时正站着一个白袍老人。
那老人面上不带丝毫神采，但所有人只要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能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愤怒情绪，这老人就像是一个火药桶，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悸。
阴冷的声音从天而降，“徐师兄……他对贫道来说是未来，也是希望！”
两人瞧见站在虚空中的老人，当即面色吓得煞白，连连跪在地上叩首。
尤其是那位一直在说话的弟子，此时已经浑身颤抖得厉害。
元婴境界修士可以虚空易位，这点他们也不是没有耳闻，但此时这种力量却是完整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不必害怕。”老人的声音响起，虽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让人心里不由得一颤，“贫道的确偏袒徐师兄，曾经是，以后也是。”
“之所以你们无法获得相同待遇，无非是因为你们与他的资质不同，他徐师兄是天才但你们却什么都不是！连这点天赋都没有，又凭什么站在这里与贫道说这些话！贫道要的是传承道统的传人，而不是什么都学不会的废物！”
话说出口，跪在地上的两人面色便是一阵泛白，尤其是那位说话的弟子，在对方话语落下后几乎都要瘫在地上。
白袍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虚空中一道变光闪过，那老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充斥在虚空的威压也消散一空，久而久之，古旧的宫殿之内传来声响。
“该死，该死——！”
“楚生……啊——！”
“玫虚，我定要你后悔——”
……
次日，也就是符峰内比进行的第三日。
对于一些符峰弟子来说，是无比重要的日子，当然，对出生来说今天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就是了，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跟着大黑狗来到九重天符碑下。
今日是内比的最后一日，也是那些还想获取前往仙墟名额，却未曾战过一次的弟子们最后一次的希望。
所以今日也比想象之中热闹了许多。
楚生才寻了个方便观看的位置，才发现已经和大黑狗分散，不知道那只黑狗去了何处。
他没有再纠结于寻找那只黑狗，反正不管如何它也不会走丢。
很快便将目光转向悬浮在虚空中的九块石台上。
随着站在天符碑下玫凌的一声令下，第三日比试就此展开。
首当其冲站在悬台上的竟是楚生熟悉的一道身影——方萧！
在方萧身上，楚生也自然感觉到了那种强大的剑气波动，青莲剑气，这位原本应该被自己杀死的师兄竟然修炼了青莲剑气！
结果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却是方萧的视线落处。
就算对手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视线却一直注视着某个方向，在他的视线尽头站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
是彩儿。
为何彩儿会来符峰？
而且看着她的眼神……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眼神，带着温柔和另一种不知名的感觉，看得楚生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凭什么——
凭什么方萧可以拥有这些？
眼看方萧的对手已经来到他面前，眼看着对方便要一击得手，眼看着——一剑，腰间的长剑出鞘，再以迅雷之势回鞘。
对手倒地，而方萧的目光依旧留在月儿的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会如此……”
为什么那种目光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四周其他人的比试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楚生埋下头，转身便要离开。
他忽然觉得这里已经变成了不应该是他存在的天地。
正要顺着山道往下走，却是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楚生，原来你身体已经没事啦！”
是她！但是为什么会……
楚生有些欣喜，但又有些害怕地转身，便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白裙少女。
少女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让他不禁有些感动。
或许……她还是原来那个她呢？
“看见了吗楚生，方师兄是不是很厉害？嘿嘿……第一天内比本姑娘没过来看，不过他说你输了……嘛，这种事情别放在心上啦，快说说看是谁把你击败了的，本小姐去让方师兄给你出气！”
“……不必了。”
楚生脸上的笑容一僵，憋了半天勉强挤出三个字，他双拳紧握。
但少女却并没有察觉到楚生语气的变化，依旧有些不依不饶地说着，“怎么能不必，他们可是把楚生你打成这样了，一定要让方师兄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话音刚落，却是楚生不由得一声怒喝，“够了！”
“楚……楚生？”
“不用来管我……去看着你的方师兄吧！”
言罢，却是径自转身，随手往身上贴了张符，纵身朝着山下一跳。
只是眨眼便消失在山巅。
山道上的少女有些失神，看着楚生消失的方向，显得茫然了片刻，但终归还是脸上露出一丝愠色，似负气般地撇了撇嘴。
“不就是输了一次嘛，也不至于这样小气……”
“身为本姑娘的弟子居然如此和本姑娘说话，下次见到你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
一切似乎都宛如梦一般。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山脚下，楚生回头看向山峰的方向，心里却是不由得生出一丝懊悔。
方才自己是不是说话语气太重了一些？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了收回去的机会。
楚生走入山下树林，心里憋闷的感觉随之而来。
明明是他先来的，不论是与那小丫头的见面还是交流，都应该是他占尽先机。
但是为什么……
在这七年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来到一条林间幽径，楚生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立身于此。
这里赫然是当初第一次与那小丫头见面的地方，当初大黑狗不知从何处招惹了她，让她一路追到此地。
那时候她可是差点将自己杀了，要不是急中生智此时恐怕坟头草都有丈高，话说回来……当初她可曾说过会给自己收尸？
楚生不禁苦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眼前的景物不管如何变化都是那么熟悉，而每一个熟悉的景物楚生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存在。
过去的那段时光虽然仅仅三年，但那三年里却成为他在玄天宗内最轻松愉悦的一段时间。
可是这些已经……
“呵，是我自作多情了吗……”楚生最终还是站在一条河边。
这条河阻隔了符峰与器峰，越过河流便到了另一座主峰。
或许一切的因果都是从这里来的也说不定，当日若非他与黑狗分开，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方萧，我哪里比不上他，论修为我已经是先天后期，论天赋我的名字在天符碑上高处留名，我究竟哪里及不上他半点！”也顾不上四周是否真有人存在，楚生开始咆哮起来。
那双眼睛竟是隐隐带着一丝赤红。
身上的气息也在悄然变化，隐隐地——带着一丝锋利的剑气！
在他身周开始流转着暗红色流光，原本潜藏在体内的红莲剑气竟开始露出。
“就是因为我不在他身边，就是因为这样……因为这样她才变成这样的……”楚生双拳紧握着，又缓缓松开，在他掌心显露出些许血印子，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失望呢，为什么要这样……”
“是我的错吗？但我究竟错在哪里，可我若未错，错的又是谁……”
“啊……这种感觉，好难受……”
“为什么要让我这般难受呢……”
残缺的话语说完，楚生身上流转的气息瞬间消失，但仅仅过去三息，却见腰间一道红芒蓦地飞向天空。
点星剑——出鞘！
随之而来的却是如山海般磅礴的剑气！
红莲剑气肆虐，根本不受楚生的控制，将四周的一切都要破坏殆尽一般。
暗红色剑气中央，楚生赤红的双目缓缓闭上，嘴角却是不知为何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唯……唯天地亘古不变，变的只是人心……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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