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温故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林仁旋心中的北伐目标，自然就是一统天下。眼下，十国割据，北伐，尤其是以小小的闽地为起点的北伐，就显得困难重重了。为了摸清当前诸国的形势和各主的心思，林仁旋需要理一理近来这几十年，天下大势的风云变幻。

　　西周覆灭，诸侯争相称霸，史称东周。东周分半，前有春秋，后有战国。战国末年有齐、楚、燕、韩、赵、魏、秦，七雄争霸而一统于秦。东汉末年有魏、蜀、吴，三国争锋而一统于晋。西晋末年发生永嘉之乱，之后的二百八十余年，三十余个大小王朝交替兴灭，南北分裂局面一统于隋。隋末大乱，一统于唐。

　　千百年的演变足可见，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算是大唐，也难逃此律。安史之乱后，大唐由盛转弱，藩镇割据。泾原兵变后，宰相得不到信任，将领受到猜忌，宦官开始被重用。甘露之变后，宦官专权，大唐由弱转衰。

　　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庞勋。

　　大唐皇帝李漼任用奸佞、赏罚不明，仅宰相一职，就换了二十一位。南诏国进犯唐朝边境，朝廷征调徐州兵三千人南下，防守广西各州郡，并约定三年后轮换。然而，明明说好是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迟迟没有新兵来接替，徐州兵仍然驻守在桂州桂林。

　　唐咸通九年，即公元八六八年，七月底，趁桂林守将调离，城中无人负责，徐州兵发动兵变，推军中的粮料判官庞勋为首，洗劫桂林府库，然后走上了返乡之路。庞勋率戍卒经岳州，沿长江东下，过江南西道，入淮南，直趋徐州。十月十日，攻克宿州后，他们的队伍扩充到了六、七千人。十七日，他们进抵徐州城下，不到一个时辰的进攻，就攻占了徐州城。攻克徐州后，他们的队伍增至二十万人。十一月十四日，朝廷征调数万人马镇压徐州的逆贼，其中就有太原行营招讨、沙陀部落军使朱邪赤心率领的沙陀部。

　　朱邪赤心之父乃朱邪执宜，原是吐蕃境内沙陀部落的酋长，后率领沙陀部落叛离吐蕃，东迁进入代北地区，效命大唐朝廷，不久便因功迁蔚州刺史，拜金吾将军，授阴山府都督、代北行营招抚使。朱邪执宜病死，其子朱邪赤心继任沙陀部首领，继续为唐朝效力。

　　当各路官军逼近徐州时，庞勋分兵攻城略地，先后攻取了濠州、滁州、和州等地，还派遣重兵围攻泗州。朱邪赤心率领的沙陀骑兵骁勇善战，当庞勋率兵奔袭宋州，攻陷南城，渡汴河南攻亳州时，朱邪赤心领骑兵为前锋尾追到亳州。庞勋引兵沿涣水而东，将归徐州，被沙陀兵所逼，转至蕲县。咸通十年九月六日，庞勋在蔪县阵亡，朱邪赤心割下了他的首级。庞勋之乱平定后，朱邪赤心因功拜单于大都护、振武军节度使，被大唐皇帝李漼赐名“李国昌”。

　　大唐皇帝李漼驾崩后，年仅十二岁的李俨即位于柩前，并改名李儇。七年后，黄巢大军攻破长安，李儇幸蜀避难，封李国昌的第三子李克用为代州刺史，命他率领沙陀部征讨黄巢。黄巢的麾下大将朱温率领全军投降大唐朝廷，受封大将军的官职，又赐名“全忠”。各路大军奉诏围攻长安，联合讨伐黄巢，黄巢力战不胜，连夜焚烧宫殿，撤离长安，由蓝田关东出。收复都城长安后，李克用因功受封河东节度使，治所在太原，朱全忠赴任宣武军节度使，治所在汴州。

　　蔡州与许州、陈州等三州原本属于淮西节度使的管辖范围。安史之乱时，为了防止叛军南下，朝廷设置了淮西节度使，管辖黄河以南、淮河以西的数十个州县。平乱之后，朝廷吸取教训，把淮西各州拆分，防止淮西出现叛乱。许、陈、蔡三州被划为了忠武军。忠武军辖许、陈、蔡三州，治所在许州，虽只有区区三个州，然这一带民风彪悍，将士大多凶悍好斗。

　　黄巢向南败走，来到蔡州，降服了蔡州刺史秦宗权。黄巢与秦宗权合兵围攻陈州数百天，却始终未能攻克。天子李儇下诏书，命朱温前去支援陈州，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也率兵五万前来增援。黄巢从陈州周围撤军，退至陈州北的故阳里，奔向汴州。

　　李克用率沙陀军途径朱全忠的地盘汴州，被安置在上源驿客馆里。朱全忠尽地主之谊，大摆宴席犒劳李克用。谁知，李克用乘酒醉大发脾气，惹怒了朱温。这天晚上，朱温命令士兵火攻李克用的住地。恰好碰上大雨，雷电交加，李克用趁着雷电光翻墙逃去。李克用向天子李儇凑请出兵汴州，并出兵一万驻扎在河中待命。李儇从中调和，没有治朱全忠的罪，而是安抚李克用，加封他为陇西郡王。

　　在汴河王满渡口，李克用乘势袭击，大败黄巢军。黄巢率残兵散将近千人向东北逃去，李克用追到封丘，黄巢东奔兖州。黄巢与朝廷军殊死一战，其众殆尽，在狼虎谷被杀。秋，天子李儇在成都大玄楼举行受俘仪式，接受黄巢首级的进献。

　　黄巢既死，秦宗权接收其残部，纵兵四出，侵袭周围的城池，攻荆南，出山南，攻襄州，破洛阳，围陕州，略江南。短短数年时间，秦宗权麾下带甲将士数十万，控制了二十余个州县，其中就有王绪割据的光州。

　　王绪本是寿州屠者，于广明元年趁乱率众起义，八月攻陷寿州，九月攻克光州。光州的固始县有王姓兄弟三人，老大王潮，老二王审邽，老三王审知，三兄弟加入了王绪的大军。秦宗权向王绪索取兵源和钱粮，王绪不能满足秦宗权的要求，秦宗权大怒，发兵攻打王绪。王绪举光、寿二州的全部兵马，附带将士家属，渡江南下。

　　王绪的大军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出浔阳郡，到南康郡，过章水，取汀州，进入了漳州。队伍行军至南安的一片竹林时，王潮带领几个亲信将士发动兵变，把王绪杀死，控制了这支大军。王潮成为队伍的统帅之后，挥师攻破泉州城，逐据漳、泉二州。

　　秦宗权在蔡州称帝，国号仍沿用“大齐”，以示继承黄巢。称帝后，秦宗权在蔡州一带招兵买马，马殷应募从军，追随指挥使刘建锋的帐下，而刘建锋效力于秦宗权的麾下大将孙儒。秦宗权意在攻取汴州，尽得中原，更企图染指富庶的淮南地区，派遣其弟秦宗衡率大军南下，以孙儒为副帅，刘建锋为前锋。

　　秦宗衡和孙儒率军来到了淮南境内。不料，汴州的朱全忠指挥宣武、兖、郓、义成四镇军马，在汴州城北郊大破秦宗权大军，秦宗权乘夜逃跑，缩回蔡州，于是急召秦宗衡北上会师。秦宗衡命孙儒北上，孙儒称疾不往，与秦宗衡翻脸。不久，孙儒大宴部众，于座上斩杀秦宗衡。

　　主帅被杀，沙陀部诸将分裂，安仁义率军投靠了扬州的杨行密，孙儒则与刘建锋、马殷等盟誓，号称“土团白条军”，率骑兵七千人纵兵攻掠扬州城。杨行密被迫退出扬州，驻守庐州和宣州。孙儒占据扬州城，并接受朱全忠的招降，被朝廷任命为淮南节度使。

　　朱全忠进逼蔡州城下，秦宗权的部下变节，押解秦宗权献给朱全忠。朱全忠将秦宗权槛送京师，天子李晔于延喜楼，接受俘虏后，命京兆尹立即在一棵柳树下将其斩首。

　　孙儒占据浙西的苏、常、润三州后，焚毁已成空城的扬州，引兵向西，传檄远近，号称五十万，旌旗相属数百里。孙儒大举进攻杨行密驻守的宣州，双方多次展开激战，尽管杨行密初战失利，但杨行密麾下大将李神福成功偷袭孙儒，迫使孙儒放弃了对宣州的进攻。杨行密面临着生死劫难，杭州刺史钱镠向宣州送去了粮草和援军。

　　孙儒大军包围宣州，扎营于陵阳。不料，营中疫病流行，孙儒分遣大将刘建锋、马殷到附近诸县抄掠搜集粮草。杨行密得知城中兵少，调兵遣将展开突袭，连破五十余寨，生擒孙儒。杨行密占据了润州和常州，再次入主扬州。杭州刺史钱镠趁机派兵攻取了苏州。朝廷以杨行密为淮南节度使，以钱镠为镇海军节度使。孙儒被斩首，并传首于京师长安城。刘建锋和马殷召集残兵七千余人，南下逃往江南西道。

　　福建观察史陈岩突然病逝，王潮命三弟王审知率兵攻打福州城。泉州军很快对福州城进行了合围，城内粮尽，军心涣散。于是，漳州、泉州和福州都被王潮占领，闽地的势力还剩汀州、建州以及沿海的海贼。不久，建州刺史熊博的部将徐归范杀死熊博，然后归顺王潮。汀州刺史钟全慕也投降了王潮。沿海一带的海贼均望风而逃，或降或散，闽地全部归顺王潮。王潮被朝廷任命为福建观察使，后升为威武军节度使。

　　浙东义胜军节度使董昌向朝廷请求进封越王未果，于乾宁二年据越州自立为帝，国号“大越罗平”。唐廷下诏削董昌官爵，命钱镠讨伐。钱镠率兵三万直抵越州城下，将董昌围困于越州。不久，越州外城被攻克，董昌只以牙兵退保内城，走投无路。此时，钱镠派遣部将入见董昌劝降，董昌布衣出城，被护送到杭州，途中被杀。朝廷改义胜军为镇东军，任命钱镠为镇海、镇东两镇节度使，赐铁券，恕其九死。钱镠以越州为东府，将镇海军治所由被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占据的润州迁到杭州。

　　刘建锋带着马殷等人逃离淮南后，率领土团军来到楚地，攻占了武安军节度使的治所潭州。朝廷任命刘建锋为武安军节度使，马殷为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刘建峰在节度使府突然被杀，朝廷以马殷为武安军节度使。武安军治下七州，潭州、邵州、衡州、永州、道州、郴州、连州，皆被马殷控制。马殷命李琼攻打静江军，尽取其治下桂州、宜州、岩州、象州、柳州。

　　凤翔李茂贞领兵入长安，谋废李晔，另立李保为帝，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兴兵讨伐。李茂贞自知打不过李克用的河东军，向天子李晔谢罪。李克用仍然请求讨伐李茂贞，天子李晔慰劳李克用，让他和李茂贞和解，授予李克用“忠正平难功臣”称号，封为晋王。

　　不久，宦官幽禁唐天子李晔，以凤翔李茂贞为外援，将天子李晔劫持到凤翔，被朱温的大军兵围城中。天子派江淮宣谕使李俨，拜杨行密为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封吴王，钱镠加封食邑千户，封越王，又加武安节度使马殷使相，令即日起兵勤王。

　　凤翔镇被围日久，李茂贞无奈，杀宦官，与朱温议和。李茂贞没有被加罪，反而被封为岐王。天子李晔回长安，对朱温唯命是从。不久，朱温杀宦官七百多人，长期专权的宦官势力受到了彻底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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