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老狐狸
韩天元一本正经的看着表情充满期待的老头做了一首诗：
“回眸一笑百媚生，天下女子无颜色。云鬓花颜金步摇，九天神女皆惭愧。”
韩天元加重了语气却没有多说什么，但他无比确定如邻家老翁一样和善的老头透露出了一股狠戾的杀意，韩天元被这股强大的气势逼的睁不开眼睛，他仍是倔强的晃了晃手里的风雷针，老头暂时压制住了这股力量，但目露凶光，那眼神比黑猿看自己还要暴戾。
下一刻老头伸出手凭空捏爆了树林深处一颗蟒蛇的头，那蟒蛇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脑浆四溅。
树林里极其安静，一如韩天元进入树林后的某一瞬间，一如秦瞿秦白霖一路走入树林的这段时间。
即便四周都如此安静了，老头还是释放出来了浓厚的迷雾把自己与韩天元裹挟其中。
“你就不怕你手里的风雷针还没用得上，你就已经如那偷窥的蠢蛇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老头的眼眸逐渐变成了蓝色，瞳孔也由圆变长，恢复了狐狸本来的竖瞳。
“怕，所以我不想和你兜圈子，我也不会如那浅井村里的一些人一样娶妻生子安定下来。”
韩天元在迷雾中只能看到这双冰冷无情的双眼。韩天元不怕生死之战，只要自己还有口气，就算只能无关痛痒的打他一拳他就觉得是赚到了，所以越到最后越如疯子一样不计后果，黑衣人追杀时是这样，与秦白霖对抗时也是一样，可现在他根本看不到老狐狸真身在哪里，也不知道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韩天元唯一确定的是从一开始老狐狸就并不想把自己打死。
对于未知的事情他也有恐惧，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故作镇定硬着头皮开始特别有诚意的继续说：
“我只想带着那四个扈从离开这里，继续我的负笈远游。你们狐儿岭与秦羽宗的恩怨我不想掺和，也与我无关，既然秦瞿已经走了，大概你们这里的危机也解除了，你想要法宝我就当是买路钱了，这个咱们可以谈一谈，谁让我境界不够。但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不如咱们开诚布公的说一说，你绕来绕去的试探也没意思，对吧？”
“可能你看我双锤在手不是凡物，也可能看到那镇纸中的浩然正气竟然帮我一同御敌，也可能你是听到秦瞿说了我的一些身世渊源，你心中总怕一个万一，
所以用上门女婿来试探我，或者说上门女婿就是一个缓兵之计，你想看一看是不是需要设计一个时间一个巧合或者是一个事故让我不明不白的死去，也或者一段时间之后你发现我其实人品还不错，也不知道什么其他的，又不想惹出什么别的麻烦，我还是可以走出这狐儿岭继续游学的。但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想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没错，你怕的万一我确实知道。你可以杀我灭口，但我想一个秦羽宗你们都如此小心应付，大概也不想让因为我的死就牵扯出一些已经不爱露面的老王八，到时候不仅仅是狐儿岭被夷为平地，彬猕大山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当日小狐狸在我身后背着的时候我都没有什么想法，如今就更没什么想法了。
而且我这张嘴也没理由去胡乱说话，你能看到我内心的起伏如画卷，就应该看的出我还算坦荡，真不是垂涎小狐狸美色的人，也对探宝什么的没兴趣，不是不喜欢宝贝，是就我这点境界有了宝贝就是怀璧其罪了，让厉害的修士把我当做一头肥羊吗？对吧！”
韩天元在关于秦羽宗谍报的那几张纸的不显眼处看见过关于狐儿岭的笔墨，说是狐儿岭虽然离秦岭山有一段距离，但算是秦羽宗的势力范围，秦羽宗每年都会派几个重要的修士前去巡查，并带回去狐儿岭妖族为其准备的礼物。
有身份的山上仙师下山历练是不会犯忌讳去别人的地盘伸张正义的，想要寻宝的山泽野修但凡入了树林的都没了音信。韩天元觉得狐儿岭就像是秦羽宗的一个附属门派，年年要为秦羽宗的修士进贡，换来一段时间的太平，和秦羽宗名义上的庇佑。
韩天元总觉得狐儿岭的实力不一定比那秦羽宗低，为何要俯首称臣？甚至连一个洗髓境的三境修士都避其锋芒，不愿与他结怨。
不过也因为如此，韩天元才确定老狐狸并不想简单的把自己打死。荀先生曾说大妖一言不合的打打杀杀的太过平常，可在这狐儿岭却不是这样，不断的试探，不断的等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自己暂时无性命之忧，那就慢慢谈吧，最多是把这些宝贝全都拿出来罢了，能够坐下来谈的本身就应该不是坏事。
迷雾中的那双竖瞳中凌冽的杀意柔和了一些，眼神却十分复杂：
“你既然知道我们白狐族的女子化形后就连九天神女都自惭形秽，你竟不动心？”
韩天元咧嘴一笑显得有些憨傻：
“我没见过九天神女，不知道神女多好看。我也没见过小狐狸化形后的样子，我也想不出来多好看，没概念啊，不动心不是正常？”
这话把老狐狸噎的够呛，愣是无言以对了。
“其实你也不是怕我出去乱说，你们这狐儿岭与那彬猕大山那么近，一个风吹草动就跑到那里去了，我听说那里瘴气丛生，人迹罕至，又有天然的悬崖峭壁做屏障，打不打的过那些山上神仙不一定，跑了躲起来他们肯定也难找。
所以还有啥不放心的，你就放我走吧。”
这回轮到韩天元做那唠唠叨叨的磨人精了。
“那就把所有战利品以及你的那个洞天玉牌都留下，你就可以走了，否则免谈。”
“不行，这些战利品除了我手里的风雷针都可以给你。我的洞天玉牌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但都是我的念想，绝对不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用剩下的东西来赎那四个魂魄吧！还有那个弃你而去的魂魄也在我手上。”
“干脆我把这绿玉杖给你，你做他们的主人吧。我可没什么家当再去赎他们了。”
韩天元很不高兴，这老头也太得寸进尺了，这战利品里面的千年大妖的袖剑就多珍贵了？还不提其他的法宝灵气，还不知足？
“要不这样吧，用你的一颗药丸换他们五个的命，我还送一个机缘给那救了你一命的武夫魂魄。”
韩天元瞪着眼睛指着老狐狸骂道：
“你这个老王八蛋还真是火眼精金挺识货，这药丸是吃一颗少一颗的无价之宝。比那什么千年大妖的袖剑还珍贵，你也真敢要！”
“你，我摸不清底细不好杀，可那救过你一命还没有趁火打劫的仗义武夫魂魄的生死可再我一念之间呐。”老狐狸眼见少年怒目而视就要发作，立马又好言相劝道：
“他救了你一命，你给他一份大道机缘有什么不好？我可以让他成为这树林外不远处那座土地庙新的土地公，如那白圩一样享受四邻八村的香火。
以后有了机会被封正成为朝廷正儿八经的土地，塑个金身，与现在可是云泥之别啊，你既救了他一命又给了他一份大好的前途，而且以你的背景，给他争取一个敕封又有何难，我看你在土地庙前醒来内心感激，现在正是你报恩的时候啊。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你我谁都得不到好不是？”
“他做土地公，那白圩呢？”
“他自有去处。你放心我保证那白圩绝不会去找麻烦。”
“那我如何能够知道他会坐稳这土地庙？万一我一走，你们出来一个他就得死翘翘！”
“这个简单，我这里有灵气纯正的山水沉香，他成了土地公后我会为他点三次香，他身上的红尘浊气就会慢慢褪去，每逢初一十五再点三炷，一年左右就会彻底成为灵气纯粹的土地公，他离大道就只差塑金身这一道关卡了。
逐渐成为神灵的他会比现在他的境界更厉害，也会自然而然的具有神灵的某些特别的功法。不瞒你说我还想让他帮我看好狐儿岭的这座大门呢！”
“老头你也别蒙我。再好的山水沉香也不如龙涎香。你若换成龙涎香我还能考虑考虑！”
“这龙涎香可真是拿不出来这么多。”
老头语气颇为为难。见韩天元不说话，似下了决心一样：
“既然你都这么爽快了，我这么一大把岁数也不能白活了，行，龙涎香没问题！”
韩天元却怎么都觉得自己又被坑了，不是说药丸绝对不会给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龙涎香上面了？
韩天元正要反悔，迷雾散去，老头身边多了一个黑衣人魂魄，韩天元看了一眼黑衣人魂魄感激涕零的表情，心如刀割一样的从洞天袋里拿出一颗章医师配的止疼丸。
老头乐不可支的看着韩天元的手抖抖嗖嗖的刚拿出来，嗖的一下就抢了过来，美名其曰怕他拿不住掉在地上弄脏了。
韩天元越想越觉得自己损失惨重，后悔不迭，为啥不一件一件宝贝的来谈？
上来就把战利品全给了老狐狸做买路钱了，就那一副千年大妖的袖剑就足够了啊！
本以为自己把这些能给的都给了，双方谈的痛快点。殊不知哪里会痛快了，是自己找不痛快才对！
“唉，我还是太嫩了！这世道走到哪里都得讲究技巧！”
“年轻人，总想把事情简单化其实就是把事情复杂化了。最终吃亏的是你自己。”
老头消失不见了，但空中的声音仍响在韩天元的耳旁。
韩天元细细的咀嚼着这两句话的意思，觉得相当有道理，老头做的每一件事似乎也都是奉行这个道理，纵然知道韩天元并不一定会守口如瓶却没有选择杀了他一了百了，可能小孩子的世界里才能简单到纯粹，成年人的世界里却是你想要快一点，而他却想要的更多一点。你想要井水不犯河水，他偏偏想试探你的耐心。
你不能透露出你的真实需求，否则就会被明里暗里的要挟，付出更多。
韩天元越想越心塞，不过看到黑衣人魂魄将会有一个大好前程就又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呃，我不能保证会为你争取一个敕封，但我会尽力。我真心希望你做个好神灵。”
韩天元看着黑衣人魂魄说话都有点不顺溜了：
“别像……别像那个白圩一样就行。”
“哦。知道了。你如果下次路过可以过来亲自看一看。”
黑衣人魂魄也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韩天元正要说话，就看到黑衣人魂魄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七彩琉璃盏，琉璃盏里还有一些琉璃翠递给了韩天元。
“这个是你应得的。我不要。我要走了，你保重！”
韩天元边说边用绿玉杖唤来刘金国他们四个魂魄，往树林的那头走去。
黑衣人魂魄也没有硬还给韩天元，就是默默的护送他一路走出了树林……
老头也抱着小狐狸在洞口看着韩天元远去，摸着小狐狸的脑袋问道：
“爷爷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第一次见到心境如此圆满坦荡的人，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应该救他？”
小狐狸口吐人言道：
“爷爷看到的是心境圆满坦荡，我看到的却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如那太阳暖洋洋的，不由得也很开心。”
“如此暮气沉沉的少年，哪里有一点朝气蓬勃的样子？”
老头哀叹一声：
“你这资质天赋真是比那头笨猿还不如！”
老头又转头看向黑猿的洞府，一个落寞的身影坐在洞口看着一副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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