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吹牛皮大会
“三位恩公的大恩大德徐某永世难忘。”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本来整洁的衣衫已经多处撕裂，脸上更是被打的青紫。
韩天元赶忙扶起跪地的中年男人，陆丑也扶起了中年男人身后跪着的老弱妇孺。
“你们快点赶路吧，天色晚了就更不安全了。”韩天元催促道。
“恩公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男人焦急的劝告道：
“漳闾县那边驻扎了好多军队，听说最近就要和宸国打仗了，三位恩公虽然功夫高深，但还是不要以身涉险，有什么事情等一等在办。命要紧的。”
“嗯嗯，我们不去漳闾县。”
李焕赶忙说道：
“你们快赶路吧，天晚了再遇到马匪可不是闹着玩的。”
中年男人这才带上一家老小坐上已经透风漏雨的马车，赶路而去。
“这是咱们救下的第几家了？”
李焕叼了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的骑着马问道。
“第五家了吧？”
韩天元眼睛看向陆丑询问道。
“嗯，应该是第五家了。”
陆丑也很无奈甚至是失望的说道：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救的了这一次，还有下次，下下次。杀了这个山头的马匪，还有那个山头的马匪。这还没有开始打仗，就已经乱成了这样，东安国的那些个官吏都是摆设吗？为什么没见到一个来剿匪的将军？”
陆丑赌气的说道：
“本来咱们三人三匹快马两天就到了漳闾县，这下好了，明天也到不了。”
“那就慢慢走吧，多会儿到多会儿算。”
李焕慢悠悠的说道。
“之前不是你最着急赶路，怕是打起仗来咱们就回不去了？”
陆丑对于李焕巨大的态度转变很是惊奇：
“现在怎么跟个佛爷似的，不紧不慢了？”
“我说不救那些个逃难的人你们就不救了？”
李焕原意是不救这些人，因为救了没相干的他们，很有可能让他们三人陷入回不去宸国的危局：
“既然做不到不救，那就听天由命呗。反正有你俩保护我，我怕啥？”
“嘿，我觉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开的人啊，怎么来了一趟东安国竟然变得豁达了？”
韩天元本来心情沉重，他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个本来已经很无助的人仍然被欺凌。
每每看到这些事情，他总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欺负的日子，他就没办法袖手旁观。
虽然他也知道现在帮他们很可能就是害自己，而且他最担心的就是李焕，他知道李焕迫切的想早点回到宸国。
韩天元听到李焕现在这样说，还真有点意外。
“人生处处是修行嘛，我现在修的是对于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豁达，淡然，看开，不强求。”
“我看陆姑娘现在修的是如何控制好自己或是失望或是悲愤的情绪，做到心如止水，超然物外。”
“贤弟现在该修的是怎样凭一己之力救更多的手无寸铁的百姓。”
“你如今不顾自己和我们的安危救下来的五家人，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又会遇到拦路抢劫的马匪。或许运气好不会再遇到马匪，但一定会遇到趁火打劫的官匪，到时候他们虽然不会被明着要挟，但暗中使坏他们更受不住。
所以你今天冒着自己受困的危险救他们值得吗？”
“值得的。”
韩天元毫不犹豫：
“他们逃过了今天的困厄，以后可能会遇到别的困难危险，但还有很大的可能继续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各种可能。”
“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那时的我也不会想到今天的我也可以救别人。”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认可你的首先保全自己，其次有能力有机会再去救人的理念。
可是真遇到了这种事情，我的情感会战胜理智。我的情感不容许我不去救他们。
我救他们就像救小时候的我一样，我能同样感知到他们的那种无助，恐惧，陷入黑暗的惶恐。”
韩天元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坚持，他们很可能回不到宸国了：
“对不起，因为我一个人，连累你们了。说好的要安全把你送回宸国的。咱们快点走吧，说不定还能回的去。”
“晚了晚了。”
李焕摇摇头道：
“你没听到刚才你救的那家人说漳闾县已经排兵布阵，准备打仗了？”
“咱们这个时候去漳闾县给东安国送人质？”
“在东安国不是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咱们悄悄塞点金子行不行？”陆丑询问道。
“我想从漳闾县去往宸国是因为漳闾县是去往宸国最近的路线，但漳闾县三面环山，只有一个仰狐关通往宸国，是东安国的一处天险，易守难攻，如今他们已经在那里排兵布阵了，咱们是插翅也难出去的。
就算东安国的军士再贪婪无忌，这样敏感的时刻也是不敢收钱放咱们过去的。”
“那咱们怎么办？”
韩天元询问李焕道：
“不行换个地方回宸国？从云初国辗转回到宸国也行。”
李焕拿出东安国的坤舆图，沉吟片刻道：
“埔渠郡与宸国的边境线最长，也是屿国军队最有可能驻扎攻打宸国的地方，但是埔渠郡地处平原，他们不可能把兵力全都分散开。
咱们或许可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找个空隙跑回宸国去。”李焕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这样也许还能赶得上这场改变梧州格局的大战。”
“这样太冒险了。”
陆丑起先不同意，但看到李焕远眺宸国炙热的目光后，心中也瞬间明白了许多，改口道：
“但是可以试试。”
“好。”
韩天元见李焕和陆丑都赞同，自己也没什么异议。韩天元虽然凡事都要多想想，但他自知想的长远周全不如李焕，聪明睿智不如陆丑，所以在做决定这件事情上根本不瞎操心。
计议已定，韩天元，李焕，陆丑三人一路快马加鞭往东安国埔渠郡方向赶，这一路上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逃难者从边境的郡县往靠里一点的城市迁徙。
他们或携家带口驾车而行，或孤身一人骑马飞奔，但大多都是衣着整洁的殷实人家，听到了要打仗的风声赶紧变卖家产逃离险境，或投奔远亲，或重新安家落户。
“你看这些选择逃难的人，即使他们知道此行同样危险重重，那些个刀口上舔血的匪徒已经在暗中视带着全部家财的他们如肥美的羔羊，
但他们仍比那些根本无法逃走的贫困的人们幸运，而那些逃不走的百姓只能把命运交给上天，祈祷神灵保佑，没有别的选择。”
韩天元心情很沉重，两年前的他比这些个可以选择逃亡的人还惨，那时候的他也是那些个别无选择的人。
“所以我的理想就是建立一个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的宸国，我要建立的是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安定国度。”
李焕也同样看着这些人却精神抖擞，豪情万丈：
“我宸国终有一天要收服这些个腐朽的王国，让他们这些耽于酒色，沉迷享乐的国君看一看，我宸国的铁骑是如何踏破他们的关防，在他们的王宫上空插上我宸国的旗帜！”
“到时候你一定要多选拔一些像韩天元这样能够对底层百姓的痛苦感同身受的官员，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从弱者的角度去考虑和解决问题，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愿意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你才能真正的建立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伟大国家。”
陆丑看着毫不隐瞒自己雄心壮志的李焕也同样直抒胸臆的建议道。
“说得对，举荐和自荐坐上官吏的哪个不是家道殷实，甚至世代簪缨之族中的子弟，寒门子孙哪里读的起书，能够识文断字的已经是异类。但庙堂之上怎么能少了真正能够为民请命的声音？”
李焕陷入深思：
“须在郡县设立学堂，寒门中资质天赋好的孩子可以免费入学，再由授课先生举荐进入殿试，到时候由君主亲自来考验。”
李焕自言自语的摇摇头道：
“这事还需细致考虑。”
李焕把陆丑的话记在了心里，然后看向陆丑和韩天元脸微微发红道：
“我大言不惭让你们见笑了。”
“你刚才那气势简直就是梧州霸主诶，特别豪气。”
韩天元拍了拍李焕的肩膀眼神里满满的相信，然后韩天元又特别羡慕李焕：
“我真羡慕你，一直都有一个坚定的理想并为之奋斗。我也想像你刚才那样同你俩自豪的说出我的理想，可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生在君王家，哪个公子不是被母亲从小灌输得不到王位就是死的观念？我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也一定都有做宸国国君的理想，只不过我可能比他们的理想多了一个字，就是做个好国君罢了。”
“我还羡慕你呢，到底喜欢什么，想要做些什么，还可以慢慢去想，甚至改了又改，换了又换都没问题。到最后一定会是自己真正喜欢的愿意为之付出的理想。那多好。”
李焕在韩天元和陆丑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他从小没有朋友，更别说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了。他从第一次见到韩天元，与他说过一些真话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次见到韩天元都天然的亲近，以至于一次比一次说的真诚。
至于陆丑，李焕自从看到陆丑那双清澈干净的双眸后，内心就已经没有任何防备了，他愿意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留给陆丑。
“陆姑娘有什么理想吗？”
李焕很想知道陆丑的理想。
“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很确定我是真的喜欢我们道门的思想，我希望我可以像师父一样睿智，淡薄，天地无拘束……”
“嗯嗯，我觉得陆丑一定会是道家第一位女掌教。”
韩天元看向李焕也自豪的说道：
“你是未来是统一梧州的霸主！”
“那你呢？”
李焕和陆丑不约而同的问道。
“哎呀，一个是那么大的神仙，一个是那么厉害的君王，有这么厉害的两个朋友，我还用是什么啊？”
韩天元同陆丑李焕并肩而行继续沉浸在自己绘制的伟大未来中：
“什么都不用干，躺赢嘛！”
“哈哈，那你就做个既得劝谏神仙，又得劝谏君王的圣人得了，两个都能见到。”
陆丑也加入了吹牛皮大会。
“咱们现在这个组合岂不是上天入地天下最强组合？”李焕假装捂着心口窝道：
“了不得，了不得……”
“了不得啥呀，他是圣人，我是掌教，就你最弱了，你赶紧统一九州才赶的上我们呢！”
陆丑嫌弃李焕的动作夸张吐槽道。
“对对，别拉后腿。”
韩天元也做出嫌弃的表情起哄道。
“嘿，这么说，我还得努努力呗？”
李焕拿着马鞭向空中挥斥方遒：
“我这个霸主要先取青州，后取……”
“哈哈，陆丑，他说他先取兵家祖庭的青州……”
“哈哈……”
“取青州怎么了……”
三个少年的背影在夕阳的斜晖下渐渐走远……
许多年后的他们仍能清楚的记得三个轻狂无知的少年吹过的牛皮，散落的笑声和年少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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