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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金甲军剿杀魔夜灵


  如果说之前琼英只是与纪沐云交易试试运气,那么此次永安之行便是叫她交了好运,对于纪沐云这样的角色,如果能兵不血刃而取胜那是最好,都说“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闵家人一直以来以正治国,自然在左,纪沐云用兵善使阴谋自然在右。

  可如今,恬淡为上已经不能再对付纪沐云的野心,他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如果不使用阴谋诡诈更是不足以取胜,现在鼎国如此等情,还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谁能守住江山全身而退才是赢者。

  既然现在已经免了这婚事,那么接下来就该好好配合阿蛋等人演完这出戏。

  襄都金甲军驻扎营地

  金甲军旌旗飘打,呼呼啸啸的沙风灌进军营,守卫将长矛用力撑在地上才不至于左摇右摆摇摇晃晃,不肖片刻金甲军身上便都失了光彩,层层沙灰铺面,掩了鼻息,迷了双眼。

  “带来的干草还有多少?”纪沐云揭开帐帘向外探视。

  “回禀将军,干草还有十车,正在加紧编制围挡。”

  “襄都的气候这些年来一年比一年恶劣,想必这些宵小也耐不了多久了......灵郾可有消息?”纪沐云放下帐帘问。

  九海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道:“属下前来,就是为此事,请将军过目。”

  纪沐云扫了一遍信函,道:“他既然知晓我纪沐云的目的,竟然还提出这种要求?可笑......想必是缓兵之计,又要使什么巫族的下作手段罢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九海上前探问。

  “信函上说,如果我金甲军禀退常驻军队,不再屠戮襄都百姓,他便放了凡星,信函为据......哼,我纪沐云可是能受他威胁的?区区巫族敢与我纪沐云叫板,我自会叫这些畏首畏尾不敢露面的鼠胆之辈付出代价......九海。”

  “在”

  “他要字据,给他字据,要他放了顾凡星,命令灵郾城东边驻兵撤退。”

  “将军......我方如果撤兵,巫族叛军定然会占据灵郾城大片地域,灵郾城东是东方苍龙氐宿,利于巫族施展巫术,当初可是我们费尽功夫夺来的,若是割让,到时他们吸纳流民,再次利用军巫协助......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啊。”

  “巫族笃信星宿,我自当不信,能夺一次就能夺回第二次,况且我说让就是真的让么?”

  “将军,恕九海愚钝!”

  九海虽跟随纪沐云许久但在战场谋略方面不及万一,他仍是有些疑惑。

  “听说襄都北境又有一批流民前往灵郾?半路拦截,留下些许妇孺,杀光男子,叫金甲军挑些身材瘦小的精兵混进去等待时机,其他人在附近埋伏,凡星如若平安归来,即刻围城,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纪沐云说的明明白白,九海恍然大悟即刻回道:“是,将军!”

  灵郾城

  玄色黑鸦一片,襄都军队人人面带黑罩,遮了样貌,手持兵刃浩浩荡荡跟在魔夜灵、凡星、阿蛋身后,魔夜灵亦是掩了面,此地飞沙走石,如此遮盖口鼻倒是个好办法。

  刚走到灵郾宫附近的崖底时,魔夜灵挥手叫停,他弓着腰,面色苍白深咳不止,几度要将肺腑咳出来,一路上几乎无话,凡星一路被他的病气搅扰心底有丝同情道:“巫主留步吧,此次你放我二人回去,是有条件交换,我本不该谢你,但是你也未曾亏待于我和阿蛋,还是多谢巫主留我二人性命,既然巫主今日染了病便不必再送了。”

  崖前树寒影,不闻鸟语,不闻水潺,凡星心内对魔夜灵仍是有着疑虑,兴许是自己太过相信纪沐云,以至于此时她还是觉得纪沐云屠戮襄都定有端倪,说不上是魔夜灵将罪孽强加纪沐云身上罢了。

  虽然此番安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但除了三番五次的自欺欺人,还能有何办法。

  凡星正在与魔夜灵道别,便看到从东边来了一群黑压压的人,襄都军队立刻拿起武器准备应对,忽然有人道:“是流民。”

  “流民?”

  凡星疑惑看向前方,山间遮挡了风沙,视线逐渐清晰,远处人群并不算少,脚下腾起阵阵灰尘。

  果真当这些人走近时个个衣衫褴褛,甚至大多人都光着脚,妇孺老妪蓬头乱发,形似骸骨......看来东边发生了战乱,才导致这些人颠沛流离,举家迁徙。

  最幸之事莫过于国泰民安,战乱之下人命何其卑贱......

  凡星拉着阿蛋迎了上去,这些人眼中无神,似乎是受了惊吓,看到襄都军都皆是止步不前畏畏缩缩,走在最前列的是一个年纪不大却似乎饱受摧残的妇人,她一手环着一个拄着破棍的老妪,一手抱着啃着手指的女童,脚趾伸出破履之外,愣愣的看着前来的顾凡星。

  凡星暖着神色轻问:“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妇人只是低着头却一声不吭,凡星奇怪,从袖中拿出自己路上要吃的干粮,塞给她又问:“你们这是要去灵郾城?”

  妇人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松开环着老妪的手,接过干粮,但仍未言语眼神闪躲。

  阿蛋抬头看向这妇人身后,见到一些干瘦男子均是皴皮裂唇向这边看来,他忽然一把拽住凡星的衣服向后退了一步。

  凡星先是不明,误以为阿蛋脚跟不稳,可是突然想起阿蛋似乎内里并不痴傻,此时身后军队鸦雀无声,就连往日聒噪的魔夜灵亦是没了声息,而眼前的流民见到自己拿出的干粮像是并无半点渴望......

  有诈!

  凡星心中一顿,但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半分异常,她继续问道:“这孩子的父亲呢?”

  妇人这才有所动作,她迟疑片刻挪了挪身子向后探去,看向一个男子道:“这便是。”妇人表情极为不自然,说完她便将头低下不敢直视顾凡星。

  凡星刚向后瞧去,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急忙挤到前面谄笑道:“谢谢姑娘的干粮,真是救了我娘和我儿一命啊!”

  这群流民出奇的安静,男子身后也只有其他几个干瘦的青年面上带着笑意。

  凡星又从袖口拿出一串铜钱伸手递给眼前黑面寡瘦男子道:“这个拿去给大伙买些吃的吧。”

  男子立即咧开嘴伸手笑道:“谢谢姑娘,谢......”

  “慢着。”凡星忽然停下动作。

  她看着男子的手心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手心竟然有这么厚的老茧?”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回到:“小的,是个打铁的......”

  “打铁的?”凡星默默的昂起头盯着他重复道,男子亦是回望着她,神色平静。

  就在凡星狐疑时,忽然身侧的老妪“哎呦”一声瘫倒在地,这一倒倒不像有假,她的头砸在地上碰出了声响,瞬间鲜血沿着额头流淌出来。

  “娘!”身边妇人惊呼。

  凡星急忙蹲下身子察看,身后黑瘦男子也凑过来指着魔夜灵,道:“姑娘力气小,不如叫那公子上前来帮帮忙,将我娘抬到灵郾城去!”

  凡星蹙了蹙眉,她轻轻抬起老妪的头看着她的伤势,却忽然瞧见这老妪嘴里开开合合道:“姑娘,走!快走!”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推着她的足尖。

  凡星瞬间明了,她面上淡然,嘴中不停叮嘱老人慢慢起身,身边男子却不住的催促凡星唤来魔夜灵。

  阿蛋站在原地回首装傻道:“哥哥,这个老婆婆摔倒了,快帮他起来。”

  “阿蛋!”凡星呵斥阻拦。

  没想到话音刚落,魔夜灵便步履蹒跚走了过来,今日这魔夜灵甚是奇怪,一路不见多话,只是咳嗽不断,下人告知她巫主得了重疾,喉咙疼痛,她信以为真,可现在情形她不相信魔夜灵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竟然就这么直趟趟的走了过来。

  魔夜灵带着面罩复而深咳几声弯下身子查看这倒地的老妪,阿蛋缓缓退了几步......

  凡星察觉到在场的众人似乎都有些反常,她用眼角瞥了眼魔夜灵,忽然发现面罩后的人眼睛竟是一个颜色......不对!此人不是魔夜灵,他是谁?!

  凡星心中骤然燃起骇意,惊惧不已,她强装镇定低声道:“巫主,不如叫人将这婆婆带回去?”

  魔夜灵并未回应,他低下头静静的审视老妪额上的伤口。

  忽然老妪紧紧闭了双眼,凡星骤然感觉到一股杀意从头顶袭来,她急忙向后翻滚,却看到方才那黑瘦男子满面煞气,怒目圆睁,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长刀向魔夜灵砍去,这假扮魔夜灵之人还未有反应便后颈正中一刀口吐鲜血倒在了血泊当中。

  男子杀的痛快不禁向后方大喊,巫主已死,给我上!话毕,身后流民皆解下破衣,从行囊中拔出刀剑冲了过来,这阵仗不下百人,但持刀者尽是武功高强的精兵,他们怒声咆哮,一层又一层涌向襄都玄衣军队。

  凡星回身寻找阿蛋,见他瑟瑟躲在一边急忙上去护住他,爬向山底侧面的石块。

  只见这些流民均面带肃杀之气,个个风驰电掣冲向对面,心手狠辣不留一命。

  凡星看的心惊胆寒却心下狐疑,来去如此多的人,早已看到自己与阿蛋,却没有人对自己下杀手,就连方才那黑瘦男子都是绕过他二人,目标明确,难道......是金甲军?纪沐云的人?他命人来接自己与阿蛋了?

  正想着凡星又增了十分疑窦,只见流民手握刀剑不停砍杀,却不见玄衣襄都军队竭力反抗,他们个个手瘫脚软,还不见怎么发力便皆被夺了性命,这是为何?这襄都士卒就这么不堪一击?

  不到片刻前来护送的队伍尽数被杀,没有一个活口,攸攸冷气逼人寒,条条杀雾空中现,转眼间,这些假扮流民之人转身朝着仅剩几十余的老妪妇孺而去。

  众多妇孺孩童瞬间瘫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挤成一团苦苦哀求。

  为首的黑瘦男子犹如那夺命厉鬼一般举起长刀便欲砍向这些孤儿寡母。戚戚哀哀的哭诉遍地而起,凡星惊愕失色,急忙起身大声吼道:“住手!”

  发出惨惨冷光尚还滴着鲜血的长刀被这凄厉的声音喝止在当空。

  黑瘦男子朝凡星二人看来,他抬起刀肃穆着表情立直身躯道:“凡星姑娘。”

  “你认识我?”凡星疑惑。

  “此次前来就是要将你带回去。”男子言行此番一看便是受过训的强将。

  “你是?”

  “金甲军武卫中将姚简”

  果真是金甲军!凡星心中一寒:“接我便接我,为何要随意杀人?”

  “这些都是纪将军的命令!”姚简不卑不亢,回道。

  凡星回首看去,只见方才那些鲜活的生命还走在自己身后护送自己,转眼却成了铺地的尸毯,黑色玄衣覆着红色浓血浸入土地,伴上阵阵腥臭之气,叫人作呕。

  凡星咬了咬呀道:“杀了襄都的士卒,这是你们将军的命令,亦是兵家胜负如然,灾危无可辩解,可是你将这长刀举向这些妇孺又是为何?”

  “姑娘,这是将军的命令,一个不留!”

  听完此言,地上蹲坐的妇女老人皆哭成了一片,他们满眼都是绝望与哀求,方才还在叫她快走的老妪此刻半躺在地上,眼中尽是恐惧,她似乎每根骨头都在发抖,即使这样她还是牢牢护住身后的女儿和孙女,污浊的眼里满是泪水,吓得全身如同拉紧的弓弦。

  凡星看着她那干皱的双手紧紧揪住身后孙女的衣角,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她走上前去对姚简大声道:“你看不到他们都是什么人么?这些人对鼎国又有什么威胁?难道你的家里没有母亲,没有孩子么?你们凭什么要夺了她们的性命!”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微微颤抖,鼻息浓重却铿锵有力。

  凡星不敢相信救了自己数次的纪沐云竟然能下这种命令?他连自己的命都能救却要杀了这些无辜弱者?不可能,绝不可能!定是眼前这个叫姚简的人,是他自作主张,他才是恶魔,绝不可能是纪沐云!绝不是!

  凡星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姚简走去,妄想能夺下他手中的长刀,不想姚简忽然退了两步向身边的下属使了眼色,忽然从姚简身后走出两个高大男子一把架起顾凡星拖向一边,她惊恐万分,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二人,她的双脚在地上不停的挣扎,蹬踩间一双鞋子留在了当地,人却越来越远......

  凡星一边往回扑一边惊声叫喊:“你们不能杀他们,你们不能这样做,他们有什么错,纪沐云不会下这种命令,一定是你们听错了!”声音震荡在崖谷之中,尽是回声,惊起一片寒鸦四处飞散。

  姚简凝视着顾凡星许久,倏尔转身寒了眸子举起了长刀,并缓缓张口:“杀!”

  啼嚎覆尽苦难间,杀沉沉,死诜诜

  混沌血海解刀涸,明刺目,暗无边

  邪魔金甲送亡魂,酆都城,黄泉路

  肉化红尘骨化土,神飘蓬,心无属

  人生皆苦,人人皆苦,苦海无边,何处是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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