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痛魇
“他没有法力，我有就够了！你说是吗？鹤兄？”
墨流尘缓缓站起身子，笔直高挺立在杜芝清面前，静静的凝视着他。
“鹤兄？”小锦困惑的反问，不知这二人究竟在说什么。
杜芝清抿了抿唇角，将那折扇环在双手之中作揖：“墨兄！”
他眼角含笑，纵使努力收敛，但表情上的欢愉却瞒不了众人，见墨流尘清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又坦然道：“早就发觉杜某见了墨公子总是失去自我，原来你果然是那块石头！”
墨流尘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淡应道：“你又为何会在此处？”
说着轻轻将他打量一番又道：“还失了法力。”
杜芝清缓缓坐在顾家院落的石凳上打开扇子讪讪笑道：“自从将你抛下大罗天，我便没有一日好过，那日天尊回宫，见你不在鸿蒙灵根下，便知道是我闯了祸事，将我剔除法力，罚下大罗天，直到寻到你，将你带回，我才能从这凡尘中解脱。”
墨流尘惑道：“你已经在这里几百年了？”
杜芝清笑容微显清苦，道：“几百年了，早已成了一滩没有生气的死水......没了法力我寻不到你，但却感应到峚山被磅礴仙气守护，堪堪中间有个万兽林，以我凡人肉身又如何凭一己之力登上峚山......好在天尊庇佑，没让我再等个几百年。”
说着他又兴奋起来：“那我们何时回峚山？”
“回峚山？你到峚山做什么？”
杜芝清知晓自己再解释一番必然费些时辰，道：“只有回了峚山，我才有方法恢复法力，也可带你重回大罗天。”
墨流尘面色一瞬间黯然，口中轻轻重复：“重回......大罗天......”
杜芝清见他此般反应似乎并不迫切，冷下几分打问：“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顾凡星了吧？”
墨流尘冷面灌风，夹杂着顾家院中的萧瑟之气，回望他，似是要用眸子中的冰刃将他击个粉碎。
不用等他回答，杜芝清也明了了意思，显然这结不出花，养不了鱼，连虫子爬他身上都觉得冰冷的玉石公子在这凡尘之中动了情......
有情便有因果，有了因果便生婆娑，如何还能上得了大罗天？这是杜芝清在宫阙时，天尊讲予众弟子的，被他窃了些片段记在脑海中，虽似是而非，但也大致明白一二。再看眼前这面上无光，却情丝缠绵之人，哪里还能想着回去......
杜芝清心生不详预感，难不成自己还要等他在永安城爱上几个轮回再走？......
但是眼看他此时对自己的问题不满，杜芝清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谄媚之色：“回不回去自然你说了算，呵呵......你说了算......”
顾老头在一旁听得清楚，他忽然走上前来，步履踉跄，盯着墨流尘许久，猛地单膝跪地拜了下去！
墨流尘受这一拜，呆滞片刻急忙上前扶住顾老头的肩膀，欲要拉他起身：“爷爷，这是何故？”
顾老头缓缓抬起了头，却见眼中已浸满泪水，唇角抽动颤颤巍巍道：“我早知你与常人不同，可不知你竟是个了不得的神仙，既然你提及此事没有避我，那我便也豁出这张老脸去求流尘......不！求玉石真仙护佑凡星周全！”
墨流尘急忙扶起顾老头问道：“爷爷，为何忽然这样说？”
凡星入牢之事他们都并未与顾老头提及，只是打着掩护说她回了府，可是现在顾老头若求的不是此事，难道？......
顾老头泪水瞬时蒙上浑浊的眸子......墨流尘往日里看惯了他倔强强势的模样，忽然脆弱至此，倒是惊到他不少。
顾老头用袖笼拭掉泪水，婆娑道：“今日叫我遇见你们几位，那是我顾明泽烧了高香，积了大德，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说着他看向三人，缓缓直起身子道：“我是万兽林御林左使顾明泽，曾守卫三代林主，而我家......我家凡星真名叫做百里凡星，是万兽林先林主百里恒卿之女。
数年前，万兽林发生了直到现在仍让我历历在目的易主之祸，那一日林主和林主夫人以及林主之子皆丧命于恶徒之手，整个百里家惨遭灭门，若不是我早有提防，将凡星隐藏起来，想来她也早已命丧黄泉，那日我带着凡星逃出万兽林，遭到反叛的绿衣林卫追击，在永安城附近险险逃过一劫，这才隐藏于此，不敢声张！
这些年来，我带着凡星过着常人的生活，想叫她就这么安安生生平平淡淡过上一辈子，又巧在遇到了公子你，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端......可是......可是就在前不久，我发现顾家一直都有人监视，直到遇见了那鼎国将军纪沐云我才知晓，这平静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说到纪沐云时，顾老头神色冷冽，脸上尽是憎恶，似乎那纪沐云就是个元恶大憝之人。
杜芝清像是早已明晰，他翕动着唇角，道：“他竟与那易主之事有关，可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
顾老头讥讽：“那时他已是舞勺之年，比阿蛋也小不了多少，更是早已到了明辨是非的年龄，可是他却小小年纪做了那些劣徒之犬，对百里家，甚至是护佑百里家的御林卫痛下杀手，甚至......”
“如何？”杜芝清上前一步问道。
顾老头捏住双拳，显显崩出几根青筋，道：“甚至趁先主之子昏迷时，强行将他左眼剜出，生生取出了本就融在他体内的兽丹！！”
顾老头说到此处，鼻息紧了紧，双拳不住颤抖，似乎是想起了当时发生的场景，他极力的忍着怒气和悲痛颤声道：“你可知，那孩子那时才有多大？被剜出兽丹，活活疼醒，在地上不断打滚，疯了一般，眼中的血迹淌的浑身都是，他还是个孩子啊，他连究竟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而下那狠手的就是那整日里风光满面，鼎国金甲军将领......纪沐云啊！”
声音已然颤抖到说不下去，顾老头异常悲恸，泪水和着鼻涕蜿蜒汇聚在颈上，他的指甲狠狠镶在手心中，胸口起伏，面色惨白。
杜芝清听到此处亦是心如针扎，他忙厉声问道：“你既然看到，为何不救？”
顾老头一屁股颓然坐倒在青石凳上，眼中的浊泪顺着鼻翼滴在地上。
说道此处他竟哭出了声响：“我......我对不起小主啊！我对不起他啊......唔......当时凡星在我身侧，我怎能抛下她，若是我去救凡月小主，必定是要赴死啊，那......凡星又该如何？她又该怎么活下来！我真的......真不是胆怯......真的不是......”
一段话伴着嚎啕泣声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只哭的所有人默默立在当地，不再说话。
顾老头脑中只剩下那日惨烈之景。
浩浩伏杀气
千迭剑戟穿
血浪浸初月
哀呼贯百山
腥臭漫漫掩竹林
屠尽百里魂梦残。
啼泣呜咽凄凄断断，伴着丝丝缕缕的凛风将半掩着的门后之人吹的透彻，阿蛋面上并无任何情绪，他手指抠弄着腐坏的门栓，独眸中苍凉渐渐殆尽，覆上的是一层冰雪之色。
此生此世无人能再伤的了他，不管是他的皮肉，还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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