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怒颜溪
第二日天刚放亮，沈非犹在睡梦之中，一阵“嘿哈”之声和兵刃破空的声音随风飘来。
沈非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子侧耳静听，识得是某人在晨起练武，暗想自己已多日未曾练武也不知功夫是否生疏，便想着趁清晨天气凉爽习练一番。
起身穿衣循着声音来到练武场，只见场内宽敞整洁，中间一片空地两侧摆满兵刃，关青一身劲装额带汗珠，正怀抱一把青铜大刀一步一顿堪堪演练着招式。
这刀形似偃月，刃长三尺有余柄长五六尺，刀身布满绿白色铜锈看来已久经年月。
关青瞪大眼睛将牙咬得“嘎吱嘎吱”响，双臂肌肉紧绷衣袖都要胀裂开来，跨着弓步的小腿微微轻颤。
沈非知他此时已经力竭，心想这刀怎么也得百八十斤重，他能演练数招已是不易，便招呼道：“关公子，早！”
关青练到此处已无法再练，正好见沈非同他打招呼，就势将刀放于刀架之上，喘着粗气挥手道：“沈少侠，昨晚睡得可好？”
沈非含笑道：“托关公子的福，在下出谷数月这是唯一一次睡了个好觉。”
关青摆摆手，喘匀一口气道：“沈少侠在此不必拘礼，关某托个大便以贤弟相称可好？”
沈非抱拳道：“正当如此，关大哥。”
关青也抱拳道：“沈贤弟。”
正在这时忽闻一女子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声音清脆响亮道：“大哥今日可否有空，陪妹子过过招怎样？”
关青看向来人，摆手笑道：“无暇，无暇，过两日青帮就派人来了，大哥得多习练习练以免到时损了关家名声。”
女子将嘴一嘟，面带不快。
关青对女子说：“快来见过沈非沈少侠，你莫不如求求这位沈大哥，他要是赏脸指导你一两招可够你受用终生了。”
沈非忙谦道：“在下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提。”
女子欠身行礼道：“花关溪见过沈大哥。”
沈非连忙回礼。
关青又为沈非介绍道：“这位便是舍妹，平时不好针织女红就喜欢舞刀弄棒的，家父也是管教不了。”
边说边不住摇头。
花关溪撅嘴说道：“谁说女子非要针织女红了，现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女侠呢。”
关青笑了笑对沈非道：“我这个妹子看似温婉，其实脾气却是出了名的大，朋友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怒颜溪，倒也贴切。”
说完哈哈大笑。
女子撅嘴斜眼看天不理他。
沈非打量花关溪一番，见她十六七年纪，身穿绿衣身材圆润，圆脸大眼睛带有一种小孩子般的灵气，长相可爱喜人，虽没有女子柔弱之态，但微胖体态更显女人韵味。
沈非说道：“女子习武倒也是平常，沈某出谷以来见到的女子高手反倒是更多。”
此话甚合花关溪脾气，眉眼带笑道：“还是沈大哥见多识广。”
说着又狠狠瞪了关青一眼。
关青含笑不语。
沈非心中疑惑花关溪是关青妹子不姓关却是姓花，不知为何。
关青看出他心中所想便解释道：“我关家有个传统，如是男子便姓关，如是女子便姓花。”
听闻此言沈非便知关家祖上必是受过姓花之人恩惠，至于何种恩惠就不得而知了，自家私事也不便过问。
花关溪看着沈非道：“沈大哥是不是闲来无事，不如……指教妹子一两招？”
沈非含笑回道：“指教不敢当，一起切磋一番便是。”
花关溪心中喜悦，对关青道：“那就不打扰哥哥了，我们去那边了。”
说完拉着沈非就往旁边练武场走。
关青看着花关溪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换成了悲凄之色，叹了口气又抱起青龙大刀咬牙习练起来。
沈非二人拐了两拐来到另一处演武场，此处虽没有刚才那处宽敞但也是设施齐全，两边兵器架上各式兵刃样样齐全，二人挑了两样切磋起来。
沈非见花关溪招式虽凌厉，却是厉而不强，像是兵刃不趁手，便也换了轻便兵刃陪她习练。
练了一会儿沈非闲聊道：“不知青帮过几日前来所为何事，令关大哥如此重视？”
花关溪挽了个剑花收了剑招，叹了口气坐于旁边椅上道：“不瞒沈大哥，关家自祖父逝世后日渐衰落名气大不如前。我哥哥听闻青帮在四处聘请高人，便想在青帮中夺得一席之地也好为关家长长脸。过几日青帮来人便是为了审一下我哥哥功夫，看看是否可以入他青帮。”
说到这里花关溪满脸忧愁道：“哥哥仅能使出三五招不知道能不能入了他们的眼，青龙刀使起来极耗心力，也不知哥哥身子能否撑得住。”
沈非安慰道：“关家大刀威力不凡岂是凡物可比，三五招足以闻名天下了。”
花关溪忧色不减，道：“但愿如沈大哥所言。”
两人练了一个时辰便就不练了，花关溪送沈非回厢房，一路上仍是忧心忡忡。
沈非回房后想到她忧虑神色，心想关青使青龙大刀确实有些吃力，不知是否可以顺利加入青帮，想到此处心中烦闷便起身在园中四处闲逛。
他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早上关青练武之地，远远见一女子站在青龙刀刀架之前，走近一看原来是花关溪。
只见她面带忧色轻抚青龙刀，嘴上喃喃自语听不得说些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沈非惊讶不已。
只见她轻抚大刀，然后右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提，这百八十斤的青龙刀竟被她一手提了起来！
沈非见她面不改色毫无用力之态心中震惊不已。
这大刀关青两手才能抱得起来，而且需要使出全身力气，天下能拿得起来的人估计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沈非觉得自己连试一下的必要都没有。
花关溪警惕地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无人便单手握刀随手挥舞起来，一阵阵刀风呼啸而来，天色顿时阴沉欲雨真如青龙在天一般。
她演练了百十来招，怕惊动他人又轻轻将刀放于刀架之上，迈步从容而去。
沈非呆立当场摇头苦笑，心想亏得自己刚才还为关家担心，有花关溪在关家怎会有事。
然而他却不知关家大刀一直传男不传女，女子按理说碰都不能碰，花关溪偷偷才能摸上两下，如让关老爷子看见免不了一顿责骂。
沈非见花关溪如此了得心中便安，脚步轻快回了房间。
转眼间过了五六日。
这日关青匆匆忙忙找到沈非，面带喜色道：“贤弟，你可知今日何人要来？”
一边说一边搓手踱步等着沈非回答。
沈非此时正在看书，放下书本想了想道：“莫非是青帮派人来了？”
关青没想到沈非一猜即中，愣了一愣道：“贤弟果然聪慧，什么都蛮不过你。青帮“敌”字辈的徐敌生徐三当家亲自来招揽在下，可真是给了在下莫大面子呀。”
沈非笑了笑道：“那我先恭喜大哥遇到贤主了。”
关青一摆手，道：“贤弟言之过早，青帮请人还要看真刀真枪的本事的，大哥我也不知他们是否识得我家青龙大刀。”
沈非满不在乎道：“那更不用多虑了，关家大刀的威风天下谁人不知，由大哥使得那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看来晚间大哥要同小弟一醉方休了。”
关青面露喜色道：“好说，好说。”
心中也觉得十拿九稳。
不知不觉过了午后，沈非正在房中休息，花关溪敲了敲门，道：“青帮人已来了，还请沈大哥前去相会。”
沈非应了一声便随花关溪而去。
二人来到会客殿房门口花关溪驻足不前，沈非看了她一眼意思是问她为何不进去。
花关溪低头细声道：“此等武林之事，我身为女子是不该掺和的。”
沈非见她情绪低落手握衣襟心中便知她也想去看看，只是受父亲兄长管教不能参与此种事情，不禁感叹这女子生错了身子，如果是男儿身必是胜过他兄长的一号人物。
沈非叹了口气迈步进了房中。
一进房内便觉热闹非常，各个座位已坐满了人，关青和关老爷子不说，剩下的人都身穿相同服饰身材高大面貌凶悍之人，猜想是青帮带来的人。
关青见沈非进来忙起身介绍道：“贤弟，快来，我给你介绍徐当家认识。”
说着把沈非拉到一老者身前说道：“这位便是青帮三当家徐当家。”
沈非见此人五六十岁满脸皱纹，身子还算硬朗眼睛暗带精光，拱了拱手道：“久仰徐当家大名。”
关青对徐当家道：“这位便是沈非沈少侠。”
徐当家眼睛一亮，起身拱手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转身对关老爷子道：“看来你我这老头子都老了，该给年轻人让位子了。”
关老爷子赔笑道：“年轻人还需要大哥这样前辈多多指教。”
沈非对徐当家说道：“当家的过奖了。”
关青又为沈非介绍徐当家大弟子和其他人，这大弟子是个身材高大面貌狰狞满脸凶色之人，沈非一一见过互道久仰。
各人均落座后徐当家说道：“还请关老爷子、关公子见谅，帮中事多不能久坐，便请关公子操练一番好让年轻弟子开开眼界涨涨见识。”
关老爷子笑道：“不敢当，那犬子就献丑了。”
说着向关青使了个眼色。
关青会意，抱起青龙大刀走到厅堂中间摆好了架势，余人见此纷纷后退一旁闪开一片空地。
关青向四周拱了拱手鼓足了力气大喝一声便将大刀舞了起来。
只见他咬牙用力脸憋的通红，额上沁出汗珠手持大刀慢慢舞了几招。
徐到家开始看得津津有味，但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后来也不再看只顾低头喝着茶水。
关青舞了一阵便觉力竭，将刀往地上一杵喘着粗气看向徐当家脸色。
徐当家沉默了片刻，冷言道：“关家大刀真是威风，就这么几招竟然使得如此费力，枉我带如此多弟子前来观摩。”
沈非听闻此言心中一沉，暗道要坏事。
关老爷子还欲解释两句徐当家却已发话，对他大弟子说道：“还不请关公子指教指教？”
他这大弟子“嗯”了一声，面带狞笑拿着两把大铜锤劈头盖脸向关青砸去。
沈非见他招式狠辣摆明了已下杀手，不禁微微倾身准备随时出手相助。
关青舞刀半晌本已力竭，见铜锤砸来只能大刀离手侧身躲过，大刀“咣当”一声倒在地上，将地面砸得皲裂。
大弟子一击不中不禁心中恼火，下手更为狠毒，一锤直砸一锤横将关青前后左右封得死死的。
关青没有大刀在手身法变得灵活起来，纵身一跳在锤上一点已到这大弟子眼前，提腿向他面门踢去。
大弟子双锤在前根本无法回招，不由得面色一白。
沈非见此便知关青能够应付，心中一松放下心来。
徐当家见自己弟子无法避招心中生怒，嘴上冷哼了一声，手指在茶水中一沾一弹，一条水箭射向关青腰眼。
关青只觉腰间一痛招式还未使全便已跌倒地上。一旁大弟子见机会难得怎能错过，一锤狠狠砸在关青前胸之上。
只听“哐”的一声关青喷出一口血，胸口凹了个坑，身下地砖都已裂作几瓣。
见此情景沈非目眦欲裂，忙上前抱起关青低头查看伤势，见他气息微弱口角渗血脉搏时有时无不由得心中一沉。
关老爷子“哎呦”一声向前奔去，脚下一拌跌倒在地，趴在地上老泪纵横地看着关青模样。
沈非瞪着徐当家怒道：“徐当家，你……”
徐当家喝了口茶，缓缓道：“关家已无往日威风，留着反倒有损祖辈威名，沈少侠非关家之人，切莫多管闲事。”
沈非心中盛怒，身子一动便要动手，正在此时忽然见侧门缓缓走来一人。
这人面带怒容拳头紧攥，走到场中眼神凝厉地四下望了一圈，低头看着关青心中满是悲愤。
花关溪咬牙道：“不用便不用，奈何要下手伤人，岂不是欺人太甚！”
一名青帮弟子狞笑一声道：“怎地小妹妹？我们不收你大哥倒是可以收了你，我还缺个七房太太呢。”
另一个弟子“呸”了一声道：“你都六个了，还要？身体撑的住不？不如让给我来。”
又一个弟子道：“要轮的话当然是给我们大师兄了。”
手持铜锤的大师兄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
沈非看向花关溪，见她满脸通红牙咬得“咯吱”直响拳头越攥越紧，叹了口气回身握向青龙大刀。
他本以为自己难以拿得动，没想到触手一阵冰凉一股力量由刀中传来，轻轻一提便将刀握在手中。
关青吐了口血略微清醒些，见他手握大刀心中震惊不已，然而让他更震惊的却在后面。
沈非将大刀向着花关溪一抛，道：“花妹子，既然出手就切莫手下留情。”
花关溪早已怒极，也不看沈非，斜手一伸便将刀握在手中，“哼”了一声将刀柄向地上一杵，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震颤起来屋顶簌簌落下土灰。
青帮弟子心中惊骇，抄起家伙向花关溪身上招呼。
花关溪喝道：“来得正好！”
手握刀柄抡起青龙刀向人群劈去。
青帮弟子纷纷提刀招架，然而这些寻常弟子怎敌过有青龙刀在手盛怒的花关溪？
只听“咔嚓咔嚓”数声，青帮弟子手中兵刃均是从中而断，转眼间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被劈作两半，顿时场上血流成河。
大弟子将眼睛一瞪提锤向花关溪砸去。
花关溪又是将刀柄往地上一杵，大弟子还未近身便被气浪击飞一旁，撑着身子刚要起身再战，花关溪大刀早已跟来，一刀斜劈这大弟子脑袋带着半个身子已飞到一边。
徐当家见这女子如此了得心中轻颤，哆嗦说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花关溪哼了一声，拖着刀向他走去，大刀在地上拖出一道沟槽。
徐当家已吓得站不起来，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这时关青虚弱喊道：“溪妹……算了，放过此人吧。”
花关溪脚步一顿略微犹豫，转头看向沈非。
沈非对徐当家说：“你且记住，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如若敢再来关家我沈非也不会放过你，我虽力薄但是就算终我一生也要灭你青帮。”
徐当家颤声道：“是……是……再也不来关家，那……在下告辞了。”
说完颤颤悠悠连走带爬出了门外。
花关溪抛下刀跪在关青身前嘤嘤哭泣。
关青轻抚她头发说道：“当初阴爻山邹阁主对我说，青龙刀注定要杀尽天下恶人，但我并不是青龙刀主人，说你才是……我不想让你身入险地，只想让你无忧无虑活着……是以整日苦练……怎知天意难违，如此重任还要你来承担，都怪哥哥无用……”
说完便昏了过去。
花关溪趴在关青身上放声哭泣，不断唤着“哥哥……哥哥”。
第二日，沈非、花关溪、关老爷子立于关青床前，沉默不语。
半晌后关老爷子开口说道：“溪儿你随沈公子去吧，你哥哥已无大碍，将养几月便可复原。”
花关溪一怔，面色犹豫望着他道：“可是……”
关老爷子不待她说话便道：“既然邹阁主说你可以平定神物之乱那便尽管去吧，休要多说，我同青儿不用你挂念。”
花关溪自幼害怕父亲是以事事遵从，听他如此说面带不舍看了眼床上沉沉睡着的关青，慢慢随沈非向门外走去。
马上要走出门口时却听关老爷子大声说道：“把青龙偃月刀带上！溪儿记住，关家大刀不杀尽天下恶人绝不回头！”
花关溪含泪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沈非看了看关老爷子，见他表情肃穆眼含精光，心想此人也是英雄气魄，当初倒也小看于他了。
至此，本书五大主角其一怒颜溪大刀花关溪已出场，其余三人，九命书生弯刀梁子书、点金手无财冯古、忏悔者断刀奈良将陆续出场，沈非五人如何在江湖中掀起风浪还见后文详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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