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了断
“我想最近一个月我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是你自顾自……”他没有再说下去，仿佛给她留最后的情面一般。
“自顾自？”她冷笑，心脏的温度一点点下降，“真的是我自顾自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买早点，为什么约我去图书馆，为什么那么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普通朋友之间这么做不算出格吧，你想太多了。况且就算真如你所说，难道你就没有错吗？像你那样的性格，三天两头生气，有几个人受得了。”
“只要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女生可以做到冷静理智，都会变得患得患失，无理取闹。”她补充，“所有女生，没有例外。”
“只是你而已。”
理智告诉她话题应该就此打住，哪怕没有爱情，至少要保住尊严，最干脆的做法是甩渣男一耳光再潇洒转身离去，哪怕痛恨自己有眼无珠遇人不淑也不该在此时此地崩溃，何况来来往往多得是认识的同学。
可当她看着余款坚定疏远的态度，仿佛她的死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振振有词的样子令她既想哭又想笑。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过去半年的相处仅仅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生气的时候，他会主动给她买零食哄她开心，晚自习后两人在校园漫步，她偶尔故意挑逗他，他会腼腆羞涩地低头笑，会给她指出夜色中最美最闪亮的星宿——猎户座，代表守护、忠诚……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甚至有时候她自己也会产生这种错觉，从语数外物化到诗词歌赋，从家长里短到诗和远方，他们无话不谈——除了喜欢。
现在竟然凭空杀出一个女朋友，究竟要多喜欢，才能让一直“以学业为重”的余款正大光明地宣布自己已心有所属？
直觉如电闪雷鸣般乍现，她沉默良久，问，“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叫你出去的那个女生？”
他有些惊讶地看她，随即点头，“是。”
两人对视时女生挑眉的表情历历在目。当时连雪饶第一反应竟是，来者不善。
她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世事弄人啊，素未相识的两个女生仅靠对视一眼就可以感应到总有一天两人会发生不可估量的矛盾，产生无法调节的隔阂。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不像你，她很单纯。”
“所以，你觉得我不单纯？”
“有人说过你单纯吗。”
如果说前一句“她不像你”尚且没有令被扎得血肉模糊的心彻底死去，这一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再往心口捅最后一刀，麻木到失去痛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地颤抖，“为什么要听别人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知道。”
“我哪里不单纯了？”
“你哪里单纯了。”
这段对白的视觉效应完全不亚于——
“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我哪里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你哪里不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情侣这般吵架总有撒娇意味，就像两个为了一块夹心蛋糕争执不下的小孩子，吵吵闹闹的结果左不过将蛋糕平分，一人一半。
可这段对白从自己和余款口中说出时，她除了心如死灰、真心喂了狗，再生不出其他念头——尤其是他不咸不淡事不关己的一句“你哪里单纯了”，无疑将她三年错付的时光判了死刑。
“所以你的意思是，无论别人怎么对待我，我都不应该反抗，而应该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没人要针对你，是你自己优越感太强所以才格格不入。”
优越感？什么叫优越感？
刚搬进宿舍的时候，她把特意买来的巧克力分给室友们。
一个女生用夸张的口吻说道:“这么精致的包装袋，这么好吃的巧克力，一定很贵。连雪饶你是富家千金啊。”
从此以后，不管她做什么仿佛都格格不入。
她成绩优异，长得又漂亮，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就连平常打扫宿舍卫生室友都会夸张地评论:“原来富家千金也会做家务啊，我一直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最初时候，她也想过和室友们和平相处，希望多交些好朋友。
她不是有优越感，只是绝对骄傲。
高二暑假学校举办电路设计实验实训，两人一组按照课题设计电路，然后在洞洞板上焊出实物图。
老师验收成果的时候，问了和她同组的同学一个问题，运放第十个接口在哪里？同学按照左边七个右边七个的顺序指了右边第三个接口。
老师转过头问一旁认真倾听的连雪饶，“他说的对吗？”
疑问的口气。
她当然听的出来，是错的。
但是她在给老师验收成果之前，上网搜了使用的器件原理，虽然当时没有重点看运放的接口顺序，但她依稀记得自己理解的顺序和那个男生所说的一样。
于是她说，我觉得对。
其实她也有过一瞬间的纠结，是说老师想听的话，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再听老师点评。
纠结再三，她还是无法因为别人的心意而违背自己的意愿，短暂权衡后，她在最终答案前加了“我觉得”三个字。
站在她身后的室友顾青青立刻大叫，“不对，应该按逆时针顺序，右边倒数第三个才是。”
她听了只想笑。
要不是她了解顾青青的学习成绩以及学习状态，可能连身为室友的她都被中气十足的声音骗到了，以为顾青青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
顾青青的洞洞板是其队友一人焊出来的，半个月的夏令营，她全程打酱油，连雪饶甚至怀疑，她连电路原理知不知道都未可知。
骄傲如连雪饶，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相悦你知道吗，很多话，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她一点也不单纯，但是她真的很善良。
“很多事情，我知道做了不合适，也许会落人话柄，会让别人觉得我自视清高或是情商低，但我也不想降低人格去附和别人，我不想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注定了跟绝大多数人做不来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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