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深夜卧谈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也喜欢我，然后，今天他向我表白了。”可尘还是无精打采的，像被打蔫了的茄子。
“这很好啊，你怎么回答的？”
“我……”她的声音闷闷的，“我说我再考虑考虑。”
“你有无法和他在一起的苦衷？”我问。
“我家曾经亏损过近亿元的生意，险些破产，一层层查下去找到根本原因是一份机密文件被一名高层泄露，后来那个高层被查了出来，自知在公司已经待不下去，很快就被对手公司高价挖走，留给我父母还有哥哥一堆烂摊子。”她的声音淡淡的，沉静得像是换了个人，“我今天才发现，那个高层是我喜欢的那个人的父亲。”
天雷滚滚，三观崩塌。
八点档狗血剧情竟然真真切切发生在我身边。
“我去。”我没压抑住惊讶情绪，忍不住轻叹出声。
雪儿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仿佛对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见怪不怪。
“然后呢？”
“我是真的喜欢他啊，可也是真的纠结，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就太对不起爸妈和哥哥了。你们知道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很开心，他从不对我施压，从未试图改变我，这样的感觉从没有任何人给过我。越开心，我的负罪感也越重，好像又回到了兵荒马乱的高三，公司岌岌可危，家里乱成一锅粥，哥哥一边读大学一边顾公司，两边团团转，两个月瘦了二十多斤，看他那么辛苦我心疼得要命，可是什么也做不上，只能好好学习让父母和哥哥少操点心。”
她提到陈青岑的时候，我瞥了眼雪儿，发现她一直平静如古水的眼眸突然闪烁了一下。
“我觉得我父母太累了，我不想像他们一样，一生都被公司、利益、金钱禁锢住，我想过让自己开心快乐的生活，再有一个深爱的人，白头到老。”
“你和那个男孩儿说这些了吗？”我问。
她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害怕。这不是言情小说里常见的分手模板吗，我怕我和他说完后，他会因为愧疚离开我。”
“你不希望他离开你吗？”我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表情变得很痛苦，声音也带了些许哽咽，“我不想这样的……”
雪儿沉默良久后开口，“可尘，我觉得你该把真相告诉他，毕竟他也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知道他家对你家造成的不可挽回伤害，然后再决定是补偿、陪伴你，还是离开。”
“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可尘的声音变得仓促，“他一定会觉得愧疚，愧疚到无法面对我，然后离开我，可是我不想离开他。”
“如果他选择离开你，那么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懦弱所以只会逃避？”雪儿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冰冷。
“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男孩子！”
雪儿摇摇头，“有些人，虽然表面上是爱情至上的浪漫主义者，但是骨子里却是实打实的功利主义者。虽然价值观不分对错，但如果明明就是个功利至上的人，还自我标榜爱情至上，就太显黑色幽默了。”
“雪儿，你并不了解他。”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希望你承受本不该由你承受的责任。”
可尘状态不对我能理解，毕竟她身陷在其中，就像一个四处摸寻拐杖却怎么也找不到的盲人，无助、烦躁、对未来的害怕和恐惧，被这些坏情绪充斥着任谁也冷静不下来。
可是雪儿也很反常。
她说话向来有分寸，从不轻易片面评论一个人，更何况素未谋面——还是可尘喜欢的人。
我突然想到她回忆余款时，也曾提到她高中室友对余款的评论。
她明明是过来人，并且亲身经历过别人肆意评论自己喜欢的男生，对那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感觉厌恶至极，为何还要这么说。
“可尘，”眼看着气氛开始不对，我赶紧加入讨论，“我赞成雪儿的看法，我也觉得你应该跟他说一下。”
她没有说话。
“你怕错过是吗？”
“对，”她又恢复可怜巴巴的语气，“如果真的错过一个很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人能一生只爱一个人，但是一辈子也挺短的，假如真的不小心一生只钟情一人，那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雪儿说。
眼看气氛又要低沉，我赶紧继续打圆场，“不过你要相信，好的都在后面。反正追你的这么多，一定会出现一个比他更好，你同时更有好感的男生。”
“那相悦，为什么追你的这么多，你一个都不考虑？”
我顿时哑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最角落空了的床铺——汪瑶依旧没有回宿舍。突然觉得庆幸，如果这个话题在她也在场的前提下进行，她说不定还会以为我因为心悦夏宣所以才迟迟不谈恋爱。
“我……以学业为重。”
“雪儿，那你呢，”可尘继续问，“追你的这么多，为什么你都不考虑？”
“我也以学业为重。”
可尘撇嘴，“你们当我傻啊，很明显你们心里都有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又不愿意将就，还以学业为重，真假。”
随即怅然，“可是这段感情，不可能有前途的。”
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我的脑海又闪过那双如星子划落天空般绚烂的双眸，心脏猛的一下骤缩。
雪儿把手里的资料沿边缘一点一点卷起来，再打开，又卷起来，专心致志的样子，却始终不曾抬头，她说，“谈恋爱的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就算你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也不代表一定会有结果，多年时光错负才是最可悲的。可你一旦把心事告知别人，别人总会劝你，那也不能永远不谈恋爱不结婚吧啦吧啦，其实道理我都懂，只不过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又不愿意将就。既然如此，还不如把时间花在赚钱和学习上，最起码钱、成绩还有前途都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说，如果爱情和前途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后者？”可尘接着问。
“对。”雪儿不假思索地认同，斟酌几秒后又补充，“但是这个选择只针对我个人，价值观无关对错，更何况你爸妈还有哥哥已经给你留了后路，你有选择爱情的资本，这点我们不一样，我没得选。”
“相悦，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爱情和面包相当于你面前有两条路，可你只能选择其中一条。选择了一条势必要放弃另外一条，这也就意味着一定会留遗憾。因为你放弃了另外一条路，也就意味着放弃去看另一条路上的风景。人们对于得不到的东西都会有莫名的执念。越得不到执念越深，看不全风景，所以一定会觉得很遗憾。其实这两条路就代表着两个不同的价值观。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你，没法完全站在你的处境考虑问题。如果一定要问我的意见，”我说，“我只能说好在最起码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你前面有人在替你遮风挡雨。所以你是有的选择的。怕就怕在有一天你连选都没有办法选。所以现在一定要保持头脑最清醒的状态，最理智地去选择能走的最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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