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咖啡店
我扭头，对上路映诚似笑非笑的双眸，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手边咖啡杯收纳架上的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杯，避开我的视线，细细观摩，却没有再往店内走的意思——明显也在等我的解释。
于是我忙道:“不是的，我们是同学关系。”
这家咖啡店所卖咖啡种类很多，有几块钱一袋的速溶咖啡，也有品种不一的咖啡豆，按照种类整齐地码在柜台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店内提供饮水机、白糖和精致的一次性塑料杯，顾客可自行配置品尝，如若在调制咖啡上兴趣不大，也可以选择购买店内现有咖啡，因顾客大多是学生的缘故，咖啡价格大多平价亲民。
婉转柔长的钢琴曲《the truth that you leave》回荡在店内，视线所及，除了清香扑鼻的咖啡豆以外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盆栽——一如既往的安宁温馨，这里也是我中学时期为数不多非常中意的一个地方。
一边挑咖啡一边观察咖啡种类比起曾经有无变化时，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两个穿着师大附中校服的学生，一边挑着咖啡，嘴上也没闲着，不时小声吐槽学校里的人和事。
我的目光微微向旁边瞥过去，一男一女，看起来像高中生，应该是可怜的高三党。
毕竟周末还要惨兮兮上课的，不是高三就是初三。
我一边看柜台每排咖啡底下的标签——上面有标价和研磨方法等详细信息，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个学生的谈话。
“你中午为什么要跟张美轩一起做卫生？”话题在“周末作业太多了”没停留多久，女孩子话锋一转，抛出一道送命题。
“她说她拖不动地，所以想找个男生帮忙。”男孩子满不在乎地回答。
女生窒了一下，话语中浓浓的醋味盖过一屋子咖啡混合在一起的苦涩清香，“那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对象帮忙，而且她周围男生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你？”
“她有对象？”男生一脸懵，挠挠头，“我不知道啊。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帮她了，还浪费我做题的时间。”
“做题做题就知道做题，”女孩子撇嘴，语气却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你有对象吗？”
“没有。”
女孩拿起面前一袋咖啡，放在鼻前闻了闻，貌似漫不经心道:“找一个呗，还能一起学习。”
男生总算没再掉链子，立即笑嘻嘻地回答道:“找不到啊，没有合适的，要不你来？”
“我才不要呢，你这么笨！影响下一代基因。”
我忍不住笑，青涩纯真的少年时代似乎一瞬间又回到眼前，我拉了拉肩上的书包背带，却回忆不起来自己穿着师大附中的校服是什么样子。
窃听得太认真的后果是——路映诚叫了我很多次却一次也没听到。
于是他稍微加大音量，“覃相悦同学。”
一起共事的时候，每当我因为粗心马虎犯了错，他都会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对我的称呼也会从“相悦”变为“覃相悦同学”。
我赶紧回头，“怎么了？”
“既然都来了，我打算买一些咖啡带回部门，正好给大家开会时喝，你有什么推荐吗？”
我想了想，“这种吧，味道浓厚香醇，也不苦，大家应该会爱喝。”
我们交谈时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吸引了两个学生的注意力。
挑完咖啡正准备去结账，女孩子突然走上前，很小心地问我:“姐姐，你之前是师大附高三三班的学生吗？”
“是。”我有些蒙，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的语文老师是不是叫张嘉豪？”男生紧接着问道。
“是。”我继续点头。
然后女生一下子激动地拉住我的胳膊，朝气蓬勃的脸上笑起来灿若星斗，“姐姐我看过你高三写的作文，简直被你的文笔折服到了！你真的好有文采啊！”
“你们……怎么会看到我的作文？”十分钟前还是素不相识的高中校友，一下子变成热情的粉丝，突然的转变令我受宠若惊。
“张嘉豪老师打印了好多你高三时写的作文，还发给了全年级同学，我们都超喜欢你耶！”
“是吗？”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如此真诚地夸赞，我有点无法接受一下子变成主角，站在了C位，于是把不知所措的目光投向一直安静地立在一旁的路映诚，他正眸中盛满笑意地看着我。
虽然表达的中心思想异曲同工，大致相同，很明显学妹的表述比之前夏宣没安好心的奉承更生动真诚。
我只能感谢学妹的抬爱，“谢谢你们的夸奖。”
“张嘉豪老师还说，你是他带过的最出色的学生之一，不仅思维敏捷，而且学习还特别认真。胜不骄败不馁，哪怕次次考试都是前几名也从不骄傲，踏踏实实地学每一科。下课时候别人都叽叽喳喳围一起聊天，你却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从不参与讨论……”
我有些愣住，男生仿佛察觉到我的失神，打断女孩的话，“你现在就在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你别插嘴，”女生瞪了他一眼，继续滔滔不绝，“他还说过，女孩子就该有姐姐这样沉静淡然的气质，不像我们这届学生，不管什么时候都闹腾得让老师头疼，他说有机会的话就请姐姐回高中给我们讲讲高三到底该怎么度过才不荒废，最好都像姐姐这样考上夏大这种顶尖985……”她的声音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我听见自己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那个严厉的语文老师，也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向来只会批评我们哪次月考成绩又退步，考试名次又下降。
我一直以为他对我颇有微词，因为他对我的格外严厉全班有目共睹，甚至平常默写我多错几个字他都会皱着眉教育我半天。
他会因为我替李晓晨强出头单独说教，会因为我学习状态不好恨铁不成钢，会因为我不愿意去提高班学习屡次劝说，也会因为我连自己的身体状态都不清楚晕倒在验血现场着急。
我那时候只以为，因为我成绩好，他才愿意在我身上多花时间——毕竟学生的成功是老师炫耀骄傲的资本。
直到亲眼目睹学弟学妹对我的崇拜和不吝语言的赞美，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师长曾经对我的看重和寄予厚望。
原来自己的努力还是有人看得到，原来自己的孤僻也有人欣赏。
我笑，“其实张老师也很看好你们，忠言逆耳，老师是为了督促你们好好学习，你们也可以的。”
男生一下子抓住重点问题，问道:“学姐你平常是不是很喜欢看书，所以才写得出来那么多优质作文？”
“姐姐你有没有提高作文水平的好方法？我也想写特别高大上的文章！”
“作文的话，还是以积累为主……”我一边说一边回忆。
一临近考试就整理出满满几大张A4纸的论点论据的日子依旧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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