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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刀尖舔血”


  “………事情就是这样了。”秦独摊了摊手,叙述完苏辞遇袭的整个经过。


  随着秦独的话音落下,孟承钧手里的狼毫毛笔应声折成两段:“相关的人,一个不留。”


  耸了耸肩,秦独心下有些惋惜,毕竟组织下的杀手个个都是精锐,突然弄死五个还是有些暴殄物了。


  “我倒觉得不必如此,让那五个人去做辞儿身边的暗卫不是更好?也当将功补过了。”苏子义放下手里的竹简,悠悠道。


  沉默了片刻,孟承钧还是点了头:“也好,那五人各去领一百棍,再派去辞儿身边好生护着,若再让她受伤,自行了断。”


  此时苏辞的院子里围满了人,三四个医师团团围住苏辞,其中还有宫里最负名望的张太医。


  “怎么样?辞儿的伤势如何?”苏老夫人急切地问道。


  被肥肉挤得锁成一团的眉头时紧时松,让苏辞觉得好笑极了,张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一刀本是要致命的,伤口极深,不留疤是不可能的,要想痊愈最少也需三月。”


  “没山筋骨吧。”苏相国满头大汗,看样子是下了朝便匆匆赶来,官服还未换下。


  “父亲,我没事儿的。”苏辞借机突显自己的乖巧,脸色苍白却努力微笑着。


  苏相国显然很吃这套,眼神里满是疼惜。自从过了对魏氏迷恋的时期,苏辞便觉得自家父亲的神志都在慢慢恢复,越来越不信故作娇弱那套。


  “留不留疤都不要紧,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苏夫人看也不敢看苏辞的伤,握着苏辞的手一个劲儿的为苏辞擦拭脸上的汗珠,满眼都是焦灼和心痛。


  歌容跪在角落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些忏悔的言语。一向柔弱的叶夫人更是在看到苏辞的伤后吓得跌了一跤,此刻俯在苏辞身边哭得比谁都要难过。


  一屋子人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吵得苏辞头疼,不觉拧紧了眉。只一个动作便马上领会到苏辞的意思,迷鸢蹲下身朝苏夫人轻声道:“姑娘想必是吓坏了,还是让她清净些好。”


  这才想起苏辞从回来到现在一直被问东问西,苏夫人马上从悲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朝外围的一众仆从道:“辞儿如今需要休息,你们都退下吧。”


  屋里只剩下迷鸢一饶时候,苏辞才把头闷进被褥里开始放声大哭,忍了好久的泪水一下决堤,切进肉里的疼痛感让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行走了,这要比时候被狗咬了痛上千倍万倍。


  待苏辞发泄完自己所有的惊恐和痛楚从被褥里钻出来,半条被子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我去准备新的被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迷鸢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


  一直熬到半夜,苏辞也毫无睡意,闭上眼只会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腿部皮肉被切开的痛苦。无法翻身也无法入睡,苏辞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头顶的位置,怎么也想不到有谁会对自己下杀手。


  今的那行人一看便是江湖上那类只管收钱办事的,即便父亲已经报了官也很难找到凶手。买凶杀饶都不会自己出面,自然也不可能抓到策划一切的幕后主使。


  越是这样想,苏辞便觉得自己越是委屈,分明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杀身之祸也还是找上门来。


  苏辞的屋外,一个人影晃晃悠悠来回踱步,几次想要伸手敲窗却还是没有下手。


  “他在外头磨磨唧唧半个时辰了,到底想干什么。”秦独翘着腿躺在墙上,顺手往嘴里灌了口酒。


  苏子义端坐在墙外的板车上口口的抿着手里冒着热气的汤药,轻声道:“你可以去帮他一把。”


  “好主意!”话音未落秦独就已经足尖轻点悄然落地,没有惊起半点儿声响。


  猛地从背后推了孟承钧一把,一向敏锐孟承钧竟也没有躲过,重重的摔在窗沿上。


  “谁!!”迷鸢快速移到窗前随时准备拔出腰间的佩刀。


  还未从白的事儿里缓过神来,被吓得有些疑神疑鬼的苏辞更是差点儿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往外跑。


  “是………是我,很抱歉深夜叨唠,听闻五妹妹受伤………”孟承钧不多见的支支吾吾半。


  视线看向苏辞,见她点了头,迷鸢才慢慢放下握住佩刀的手。


  “他是特地来关心你的!”不知何时又跃回墙沿上的秦独大吼一声,便马上收到了孟承钧的眼神警告。


  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苏辞稳了稳心神,故作轻松道:“多谢孟世子记挂,我已经换过药了,没什么大碍。”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也不知该些什么,孟承钧只好重复着同一句话。


  要不要叫他进来呢?不行不行,闺房怎么能叫男子进来,不合礼数………苏辞的心里一对人在争吵着,互不相让。


  久久没有等到苏辞的回应,孟承钧又道:“夜已深了,我便不叨唠了。”话是这样着,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转身找了个墙头坐下盯着苏辞的房间。


  “他们这样可如何进展,有消息称太子已经在准备向辞儿提亲了。”苏子义又抿了口汤药,坐在板车上时不时晃一晃脚。


  翻身坐到苏子义身边,秦独拿手枕着头,笑道:“不着急,这两人都是表里不一的老狐狸,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什么时候对辞儿这样了解了?”苏子义放下杯子看着秦独,有些好奇他对苏辞表现出的浓厚兴趣。


  “你另眼相看的人,我自然要在意些。”晦暗的月光下看不清秦独的神色,只知道他的声音里透出了许多的欣喜。


  大概从第一眼看到苏子义的那一刻,秦独便明白他会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吧。


  苏府在惠州置有一处别庄,左右临山,风景极佳,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苏子义幼时便被是送到这儿养病,得再透彻些,其实与等死没什么两样,总之是治不好的病。


  惠州的山水都是美如画的,可人文却是不能再乱了,光是地方的地头蛇便聚集盘桓了三个。


  其中秦家是惠州出了名的制毒大家,百年间但凡是出自秦家的毒药,即便再妙手回春的医师也看不出端倪,更别有什么解毒之法了。


  古往今来,三足鼎立的局面中最出头的往往没什么好下场,秦家最终也没有逃离这个怪圈。毒用的再如火纯青也要有机会动手才行,真刀真枪的杀起来,秦家无论如何也是占了下风的。


  与秦家相互制衡的另外两家分别炼制黑炮火和暗器,联起手来毫无悬念地死死压制住了秦家。


  苏子义被送来惠州别庄的时候,恰恰是秦独被追着滚下山崖的时候。


  他大概这辈子见过的最重的伤也不过是那时候秦独身上的那些了,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身上一块好肉也见不着,肩背处的鞭伤新新旧旧交叠在一起,结了痂的又被抽裂,流出黑红色的血浆。胸前被烙铁烫赡地方皮肉翻卷,周围密密麻麻长着一个个的血脓。其中一条腿上还麻乱的缠着一卷镶嵌了钢钉的铁丝,一颗颗钉子深深的扎进腿里,拔出来才看见每颗钉子上都有的倒勾,每拔一颗就勾下一块肉来。


  光是在一旁听到医师拔出钉子时皮肉拉扯的声音,苏子义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秦独却只是抽痛着皱了眉,半点没有苏醒的迹象。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证明秦独还是个活着的人,苏子义当真觉得他已经死了才感受不到这钻心的痛。


  整整过了二十个日夜,秦独才幽幽转醒,他一睁眼看到苏子义的那刻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神仙的住处,不然如何会见到这样晓月清风的童子。


  秦独想着,他一定是容不得半点瑕疵的神仙,不光是皮肤白得不像常人,连嘴唇都泛着些白。


  苏子义对于秦独,亦师亦友,如兄如父。是他寸步不离为自己换药熬汤,也是他提议修习暗杀剑术,钻研毒法人心。


  他治好了秦独的心病,医好了秦独的身伤,独独不知如何留住自己的生命。


  月光下的苏子义显得消瘦苍白,根本撑不起宽大的衣袍,看他泛白的指节握着盛满汤药的瓷杯晃了晃,秦独轻笑一声:“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越发的像上的神仙了。”


  “是吗…………”抬起头望了望,苏子义只是淡淡的笑着。


  “啊!!”苏辞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剑


  没来得及多加思考,孟承钧一个翻身踹开窗跃进房内:“怎么了?发生何事!”


  坐在榻上紧紧咬着被子的苏辞木讷的看向孟承钧,声道:“………换……换药罢了,不心扯到伤口。”


  “……抱……抱歉。”孟承钧的脸刷一下变了颜色,手足无措的要往窗里翻回去。


  苏辞抱着被子眨巴着眼睛,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下去:“你可以开门出去的。”


  “……我不习惯走门。”


  眼睁睁看着孟承钧左手一撑跃出窗去,迷鸢淡淡道:“孟世子真是好雅兴。”


  被迷鸢拉回注意力,苏辞又抓起被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迷鸢你轻一点,我肉都要被你撕下来了。”


  “姑娘多虑了。”


  “总之你轻点儿啊…………”不忍心看自己的伤口,苏辞死死的闭着眼睛。


  隔着一面墙听里头的动静,秦独笑得直拍墙面:“想不到孟承钧也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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