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毒的香蕉啤酒

　　自从把四个劫匪送进局子，阿明就说我老疑神疑鬼的。你说同行下手这么黑，我能不把心脏提到嗓子眼么。我开卡车回来时候，总看到有人在工地外围鬼鬼祟祟，我让咕噜带人把他们轰走，咕噜看着十分为难。我冷静下来一想，确实也难为咕噜了，工地外面是公共区域，咱们也管不上，兴许人家真就是过道的呢。

　　工地一直也没什么状况发生，但我这心里却总不踏实，思虑多了右眼皮也跳起来。我干脆重新招了个司机，我也不开车拉货了，一天到晚盯着监控影像，生怕工地再出什么岔子。

　　有批特殊标号的钢材要从基加利运过来，阿明准备跟萨里一块过去，我有些放心不下，就让阿明留在工地盯着，我自己跟萨里去拉钢材。这一趟也算轻车熟路，萨里吵着要开大货车，我也就让给他开了。

　　我俩这一趟还算顺利，装上钢材时候刚到中午，要是搁以前都是提前带干粮的，现在哥哥也趁钱了，怎么着也得下馆子吃顿咖喱大饼。萨里叫了三种不同类型的咖喱，还一一给我做了介绍，可我总看着是一种东西。萨里还想再整点啤酒，给我一顿臭骂，喝酒一时爽，亲人泪两行，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孩子也听得明白。

　　我小时候常听爷爷说一句话，不怕红脸汉，就怕弥勒佛。每当邻居家老子管儿子，儿子不服顶嘴，爷爷就爱这么劝解。但凡红着脸跟你争辩的人，起码把你的话当成回事，才会跟你较真。我就属于红脸汉，没少挨爷爷骂，但爷爷也没真生过气。弥勒佛就是萨里这种人，你就算把他骂成猪头，他也不跟你争一句，你以为是他认错态度好，其实是没把你的话听进去。弥勒佛就弥勒佛吧，我也懒得理他，总有一天能被社会教育明白了。

　　我跟萨里吃完大饼就重新启程了，开车是个很累的活儿，我让萨里眯一会儿，自己先开前半程。要不说就不能吃太饱了，太容易犯困了，萨里见我双眼皮直打架，担心我开沟里去，赶紧换了座位。年轻就是好，萨里看着精神极了。

　　我正准备眯上眼打个盹儿，萨里一个急刹车把我惊醒了。我睁眼一看，丫的不是做梦吧，道路中央横着路障，七八个手持AK的劫匪拥了过来，更糟糕的是卡车居然熄火了。萨里有些慌张，连续打了几次火还是没有着，脸上冷汗不住往下淌。黑洞洞的枪口伸进车窗，抵在我俩脑门上，萨里惊得瘫在座位上，我比萨里好点儿，强作镇定，脸上挤出微笑。

　　不是仇家不聚头，我又遇到了上次的胖哥。胖哥得意洋洋，脸上横肉堆积，露出狰狞的笑容。我的小心脏噗噗直跳，胖哥都不用揍我的，一屁股压在我身上都够我喝一壶。经过这么多道坎，我总结出了一条“不能怂”。我笑嘻嘻地跟胖哥说：“这么巧，你也路过呀？”

　　胖哥把枪收了回去，说话怪里怪气地：“大兄弟，好久不见呀，上次那个炸弹背心可把阿姆吓够呛，你这次有没有啥惊喜带过来。”

　　咱虽然不怂，但也不能太刚，好汉不吃眼前亏么。我也不知道胖哥肚子里憋什么坏水，姑且也不去琢磨了，说两句好听的探探口气：“大哥，小弟也就开货车瞎跑，勉强混口饭吃，货车就是命根子，希望大哥高抬贵手。”

　　胖哥笑吟吟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傻，你要是跟我合作，早就住豪宅开路虎了，你看你这一天天净瞎忙活，累得跟三孙子似的，也挣不着几个钱。”

　　要搁平时，我非得跟他理论理论，怎么就三孙子了，开卡车的都是你大爷。谁让咱犯在人家手里呢，咱还得顺着人家说：“多谢大哥抬举，小弟没那胆子，吃不了那碗饭。”

　　胖哥被我逗乐了，他以为我把阿姆哥整成那样，得是个非常彪悍的角色，没想到说话竟是个软蛋。胖哥也懒得跟我费口舌了，摆摆手让兄弟们让开一条道儿。我跟萨里换了位置，我坐上了驾驶位，重新启动了卡车，麻溜儿开走了。萨里见脱险了，忍不住呼喊起来，胸口憋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

　　萨里刚舒了口气，我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萨里惊得差点抱住方向盘。我见萨里惊慌失措，笑着说道：“萨里，你把卡车开回去吧，我有点事儿要处理，待会儿我自己搭车回去。”

　　萨里疑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老大，你要去干嘛，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呀，我虽然比不上你，也能给你搭把手。”

　　我拍拍萨里肩膀：“董老板急用这批钢材，你把钢材拉回去，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萨里还想说些什么，我把萨里推上了卡车，自己转头往回走去。

　　胖哥见我重新回来，表情有几分诧异，他要是会东北话，肯定会说这傻狍子咋又回来了。

　　其实，我都说不明白我为啥回来，就是见胖哥手下截住一辆车，车上司机看上去是位华人大哥。华人大哥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不太懂道上规矩，被胖哥小弟摁在地上暴打。我就是看不惯同胞挨欺负，脑袋一热赤手空拳就过来了。

　　我一把拦住了揍人的劫匪，劫匪气急败坏想要揍我。我也是受过职业训练的，一个侧摔摁在地上，另一个劫匪向我扑过来，我顺势跃起，给了对方胸脯一脚。其他劫匪见同伴吃亏，纷纷拥了过来，我正不知如何应付。胖哥一声令下，几个劫匪都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胖哥缓缓走到我身边，眼睛直楞楞盯着我胸口，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恐惧。我低头一看，我的乖乖，阿明给的沙袋背心露出来了。沙袋背心跟炸弹背心有几分神似，我心想胖哥不会以为我穿了炸弹背心吧。要是胖哥就这样智商的话，我也就不用怕啥了。

　　胖哥总算说话了：“马克，这个人你认识么？”

　　我盯着胖哥眼睛，眼神放电：“当然认识，他是我老乡。”胖哥不大明白老乡什么意思，愣了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似乎琢磨明白了老乡的含义，开口说道：“既然是你亲戚，我也要给点面子，但是兄弟们截回道儿，啥也没捞着合适么？”

　　我也有点心虚，提高嗓门冷冷说道：“人和车我得带走。”我话音刚落，萨里开着卡车呼啸而来。我这眼看就要忽悠过去了，萨里咋又来添乱了。

　　卡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萨里从车上跳下来，径直奔到我的面前。萨里一脸杀气，冷哼了一声：“马克，你不用担心，咱们的人快到了，装备绝对精良。”

　　我们哪来的救兵呀，我听明白了萨里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我跟大哥已经谈妥了，大哥答应放人了。”胖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既想顺坡下驴，又担心丢了面子。我大概明白胖哥心思，向瘫在地上的华人大哥说道：“大哥同意放人了，车你也能开走，车上货你可以再跟大哥商量一下。”华人大哥连连摇头：“货不要了，货不要了。”

　　胖哥手下麻溜的打开货车车厢，车厢里堆满了木箱子，木箱上印着香蕉图案，里面装的全是香蕉啤酒。胖哥手下开始搬运啤酒，啤酒确实挺有分量，给几个小崽子累得够呛。两辆皮卡车也装不了多少啤酒，卡车上还剩下一多半。胖哥见实在装不下了，招呼手下发动皮卡扬长而去。瘫在地上的华人大哥登时有了精神，从地上跳起来，向我连连道谢。

　　我跟大哥寒暄了一阵，叮嘱他赶紧上路，免得再生枝节。大哥让我和萨里搬几箱啤酒回去喝，我赶忙摆手拒绝，大哥吭哧吭哧跑向货车，抱起一箱香蕉啤酒放到我们车门旁边。我赶忙搬起啤酒箱，准备给大哥送回去。大哥脸上有些为难，虽然一再推让，但毕竟力气没有我大。萨里有些不耐烦了：“老大，咱就别跟人家客气了，这是人家一点心意，按照我们这儿的习俗，你要再推辞的话可就是粗鲁了。”

　　丫的，粗鲁你个大头鬼，不就是你小子想喝啤酒了，编出这种瞎话来蒙我。我虽然知道萨里是胡诌的，但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让了，勉勉强强收下了啤酒。大哥再次向我道了感谢，依依不舍地发动货车，拐进了一条岔路。

　　我跟萨里也跳上了货车，萨里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瓶啤酒，美滋滋地喝了起来，我重新发动汽车，快速往伽玛城开去。

　　一路上行得很顺畅，离城越近也越安全，我跟萨里心情也越来越舒坦。快进城时候，又有警察设卡拦截，公路上堵得汽车排了一长溜。我心想查就查呗，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们乐意，随便让你们查。

　　终于轮到我们货车了，警察带着警犬围着货车蹦跶，警犬在车厢溜了一圈，又跑到驾驶舱车门旁边，向我狂吠起来。我一脸懵逼，我也没抢你狗食呀，犯得着这么凶神恶煞么。

　　警察神情紧张起来，让我跟萨里把车门打开，双手抱头下车。警犬一跃跳进驾驶舱，一口咬住啤酒箱子往外拖。警察拉开了缉毒犬，把一箱香蕉啤酒抱下货车。

　　警察把啤酒一瓶接一瓶取出来，又拿撬杠撬开拼接木箱的木板，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包白色粉末。我和萨里看得傻眼了，一箱啤酒是救人送的，里面怎么就藏了毒品。我一下想到了墨镜哥和昂哥，他们就是借着运酒水转运毒品的，我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刚刚被蛇咬了，又傻乎乎地当起了东郭先生。

　　我又戴上了冰凉的手铐，我还能说什么呢。萨里这次比我心态好，戴上手铐还能笑得出来。我就忍不住问萨里，你丫遇到劫匪谎的一逼，被警察抓了倒挺淡定。萨里说这边没有死刑，局子里管吃管喝，还有人保护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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