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触怒天女
赤水汹涌，浪头声嘶力竭吞噬浪头，河流深宽，足以容纳神灵，更足以湮灭凡人。
澎湃的水流击翻扁叶小船，阿丑三人跌落在无底的河流里。
“别怕！”
高大的男子紧紧攥着妻子，妻子怀里死死搂着小小的阿丑。
浪头一阵一阵拍打而来，男子饶是会水，又如何能带着妻女二人与这无边怒涛搏击。
阿丑的哭声在浪涛里弱不可闻，水寒波急，阿丑被阿娘双手举过水面，阿娘和阿爹一直往河水里沉没，双手却像是伸出水面的一盏旗帜。
“好好……活着……”
阿丑惊醒过来。
对了，她又溺水了。
身边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阿丑虚弱地咳嗦，咳出了一点池水。
“你怎么躺在这里？”
“谁！”
阿丑猛地抬头，却牵扯到受伤的肺部，她吃痛地哎哟一声。
“你受伤了？”
这是个眼生的男孩，板着一张干净稚嫩的脸蛋，头上还像模像样地束着大人的发髻，罩着一个小小的玉冠。
阿丑戒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默不作声。
那男孩皱了皱板正的眉，还真有两分少年老成的意味。
“你还好吗？需要我找巫医吗？”
“不用！”阿丑慌忙道，她可不要让村子里的人注意到她。
那男孩奇怪地看着她，慢慢地往这边靠近：“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我……”阿丑神色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怎么也该留个人守着你才是。”
男孩老成持重地批评道，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喝水吗？”
他这一连套举动实在太自然了，阿丑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谁？”
男孩一愣，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我是从章涪村来的，来给你们送春种。”
男孩打量着阿丑，说道：“听说你们今年涝灾严重，粮食都不够吃了，怪不得你这么瘦。”
阿丑不安的蜷缩起身体，好像这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不该被别人看到。
“抱歉，我说错话了。”
阿丑一愣，她太久没有听到别人的道歉了。
男孩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努力传达他的歉意。这一看，却看到被她湿透的头发拦住的脸颊。
他脸色大变，朝她右边脸颊伸出手。
“这是被天神弄伤的吗？”
阿丑捂住自己的伤口，惊恐地看着他。
可是这男孩好陷入了某种谵妄状态，不顾阿丑的抗拒强硬地拨开她的手，碰到了她脸颊上丑陋的伤疤。
这坑坑洼洼的伤疤，连阿丑自己也不愿意触碰，少年柔软的手掌在狰狞的伤疤上来回抚摸，像是在怪物身上摩挲的丝绸。
阿丑浑身战栗，泪水划过脸颊，滚落到男孩手上。
男孩像是被烫伤一样缩回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脸色涨的通红，磕磕巴巴地对阿丑解释。
“我，我，抱歉！我在想你是不是也与遇上过吃人的天神，我一时，唐突了小姐，大丈夫有所不为，我，我，还请小姐您原谅！”
男孩噗通一下单膝跪地，惶恐难安。
小姐……
阿丑愣愣地看着他，“我，我才不会什么小姐……我也不知道，我被阿爹阿娘从赤水捡回来时就有这道伤疤了。”
“原来是这样……”
男孩依旧满脸羞窘，仿佛他刚才对阿丑做的是什么天理不容之事。
“廪君！”
一个衣冠带剑的男子适时地出现在门口，无奈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随我去拜见村中长老。”
廪君蹭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逃也似的往外走。
“在下告辞，愿小姐安好。”
阿丑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脸上泪痕犹湿。
江北村和天女大人起了争端，这么大的事自然全村的人都要赶来关心。
江辛和其他几个被女魃烧伤的村民都躺在江辛家里，来看望他们的人将江辛的房子里里外外挤的满满当当。
阿丑仗着自己体型小，拨开人群往里挤。
村里的巫医江季正将某种深绿色粘稠滑腻的糊状物，涂在他满身黑红色的创口上。
江辛仿佛刚从火海里爬出来似的，衣裳破烂，原本黄色的皮肤现在之看的到**的血肉，鲜红色的伤口里面似乎还有继续燃烧着的火焰。
阿丑呆若木鸡，忘了言语。
江季把黏糊糊的草药涂在他腰间一大块伤口上，刺激的他一阵痉挛。
**青和母亲守在床边，含泪握住江辛的手。
“阿爹，阿爹……”
**青一双杏眼哭的通红，娇唇紧抿，泪痕轻染，好一番梨花带雨。
阿丑迟疑地上前，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青却先看见了阿丑，惊道：“阿丑你怎么了？”
阿丑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衣裳还湿漉漉的。
**青抹了把泪，勉强笑道：“我去给你找身换洗的衣服。”
“不用不用，”阿丑赶紧拒绝，“辛叔的伤要紧。”
**青的眼泪又从脸颊滑落，她无助地蹲下身捂住脸。
“青青，没事的，巫医会治好你阿爹的。”
“青青，辛叔身强力壮，会挺过来的。”
身边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安慰她，把阿丑挤到不知哪里去了。
江季将江辛全身的伤口抹完药，缓缓起身。
“巫医大人，他伤势如何？”江夫人紧张地看着他。
江季摆弄着砵子里的草药，叹了口气。
“这是天女神通，凡草难医啊。”
“怎，怎么会这样……”
**青浑身战栗，颤抖地抱住江辛的手臂。
江季作为医者，继续把话说完：“天女要我等凡人性命，不过轻而易举，这几个汉子能活着走回来，怕是天女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这是为何！”
“天女为何要赶尽杀绝啊！”
“今年涝灾未尽，咱们进山也不过是为了糊口！”
**青伤心欲绝：“阿爹是为了阿娘和我，才冒着触怒天女的危险进山的，阿爹……”
“我们赶着天还没亮就进山，没想到还是惊扰了天女。”
…………
阿丑喉头哽咽，有千言万语却也无法说出。
天女大人，明明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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