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神人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
女魃一身青衣在黯淡的夜色里并不扎眼，她两袖清风，背上突兀地背了个黑色的大包裹。
“你就这么走了？”
女魃吓了一跳，扭手护住背后的包裹。
无月的夜色里，贵气俊美的应龙一身猎猎玄衣，墨玉乌靴踏墨夜，一如黑夜的帝王。
“就这样不辞而别？”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愠怒，高挺的鼻梁分割远处的一点淡光与阴影，使他的容颜显得如此不可琢磨。
女魃努努嘴，不满道：“你当初也是这样离开我的啊。”
应龙一僵。
压了万年的旧账一翻，女魃才发现自以为早已放下的往事不过藏在心底默默发酵了而已。
“我满洪荒地追求你，追了能有几百年了吧？这洪荒里还有谁不知道我喜欢你！”女魃越说越委屈，巴掌大的脸蛋整个皱成一团，“你若是堂堂正正地拒绝我也就罢了，我绝不多做纠缠。可是你跟我说第二日答复然后就跑的没影了要怎么算！”
女魃越想越气，看到那张心虚的俊脸更是火上浇油。
“怎么！都几万年了，我还是不配听到你的答复吗！”
应龙自知理亏，好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我呸！”女魃一个火球直朝他脸上砸过去，“都多少年了你才说这个！万年前你不告而别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应龙哪里敢躲，这火球自然伤不到他，只是把白皙的皮肤弄的灰不溜秋的。
女魃气呼呼地宣泄完，开始最后一个步骤，在临走前放狠话：“既然话都说开了，以后还是不相见的好！”
她潇洒地转身，一袭青衣利落干脆。
“我知道你背上背的是女娃。”
女魃动作一僵。
“神州之中，有人通复生之术。”
应龙一字一顿，确保女魃能够听进去。
女魃不情不愿地回过头。
广粟之野的巨大宫殿，离朱懒洋洋地和陆吾在后院里晒太阳。
离朱肚皮敞开，张嘴接住下人递过来的葡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吾聊天，好不快活。
“大人，应龙大人过来了。”
离朱一骨碌翻起来，系好衣带，慌乱道：“他怎么过来了？又要搜查什么叛军吗？他一个军队总领来我这里做什么！”
离朱愁眉苦脸地抱怨完，抢过葡萄塞进嘴里，腮帮子一股一股的：“他什么时候过来？”
“许久不见。”
一身蓝衣的应龙身边是一袭青衫的女魃。应龙身材颀长，女魃也是纤细瘦高，两人都是冷而淡的性子，独来独往惯了，凑在一起却意外地融洽。
陆吾一愣，这两人怎的一起出现了。
“离朱，陆吾，别来无恙。”
“你们也是，近来可好？”离朱匆忙引人坐了，好奇地看着女魃小心地放在旁边座位的白布包裹，“这是？”
女魃冷冷瞥他一眼。
离朱缩缩头，转向找应龙寒暄。
“黄帝现在在忙什么？还在清理各处的旧神吗？”
应龙点点头，笑道：“你这处倒是安逸。”
离朱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可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胸无大志而已。”
“焉知不是大智若愚？各人都忙着踞地为王，驱逐旧神，只有你与广粟旧主和和气气，安然共处。”
离朱爽朗一笑：“可别夸我，和大刀阔斧重序神洲的应龙大人比起来，我这可真是上不得台面。”
女魃听他们一来一回就是不说正事，烦躁地插话进来：“我们想请你引荐巫咸。”
“啊？”离朱茫然地张着嘴。
应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温声道：“巫咸即巫医之神，是你广粟之野的一位旧神。我们有事相求，想请你引荐他。”
离朱恍然：“原来是他啊。他生性淡泊，少与人来往，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事。”
应龙皱眉，这可难办了。
“不过陆吾常往那里去，和他也算熟识，他带你们过去就没问题了。”离朱大大咧咧道。
广粟之野，一处郁郁葱葱的森林。
身披褐葛的陆吾慢吞吞在前方带路。
“我先知会你们一声，这位可不是好说话的家伙，若是吃了闭门羹，你们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女魃背着硬邦邦的女娃尸身不耐烦道：“你只管带路便是，难道我们还能怪到你头上吗？”
这可难说。陆吾心中默道。
穿过树林越过溪流，弯弯拐拐地来到一处林中庙宇。
这座庙宇由青灰色的岩石与黑褐色的瓦片搭起，低檐矮梁，草木掩映，看上去古拙又神秘。
陆吾轻轻地叩了三下门，安静地等待着。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一个清浅漂浮的脚步声才不紧不慢地响起。
木门打开，露出一个中等身材的普通男子。他实在太过普通，普通到一转眼你就忘记自己刚刚看到的是怎样的一张脸。
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衣着，普通的五官，普通的表情，不，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表情。应龙困惑地想到，站在面前的这个活生生的家伙，真的是个独立的人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看陆吾，又看看应龙，目光在女魃身上多停了片刻，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朝陆吾道：“你怎么来了？”
陆吾笑道：“他们听闻你有通天的神通，想来拜访你。”
“我不见客。”他说完正想关门，应龙恰时地开口。
“我久闻广粟之野有位神医，有通天改命的本领。如今得见，小小薄礼，还请收下。”
应龙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看上去平平无奇。
巫咸接过木盒，竟当着几人的面直接打开了。
一股甜腻幽香从盒子里流淌出来，闻到的几人只觉芬气撩人，骨子都酥了。
原来是一株枝蔓娇小细长的瑶草。神草难得，更难得是这株瑶草枝叶萋萋，根脉完整。若是到了行家手里，便可以重新栽养。
应龙拿出这件礼物，也是用了心思。
巫咸刚看清这物，却直接把木盒推给应龙。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要这媚人的妖草何用？”
他冷硬地退回门内：“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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