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且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呢！”顾老夫人不客气地打断了李氏的话，“你心里想什么我也清楚得很，不过是觉得瑾姐儿的机缘原本应当属于琪姐儿，心中不忿罢了。”
她着叹了一口气，“你且起来吧。”
李氏起身，重新坐了回去。
顾老夫人看了眼顾林华，这才道：“原本，我与老爷也是这般想的，等再过两年，琪姐儿年纪到了，给她谋一个好前程。这次赶不上，还有其后的机会。更何况，瑾姐儿有了个好前程，再过几年，等到琪姐儿谈婚论嫁的时候，自然也会为她筹谋一二的。”
她着顿了下，跟顾林华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今上身子自幼不好，这些年来每逢入冬一个月里更是有半月以上称病罢朝。而太子之位如今日渐稳固……”
屋里的话戛然而止，前来送袜子的叶姝忍不住顿了下脚步，把注意力放在了屋内。
屋里传来了李氏不敢置信的声音。
“母亲的意思是……”
“到时候，瑾姐儿端王侧妃的身份给琪姐儿铺起路来，自然是顺理成章了。”顾林华缓缓道：“只是，如今琪姐儿的性子，却让我有些不敢如此想。真把她送入宫中，究竟是福是祸，谁也不清楚。”
“如今，你可明白了。琪姐儿且需要好好教养才是。之前未曾发现，如今看来她身边的教养嬷嬷还是差了些。”顾老夫人叹了口气，正要接着，就听到丫鬟通报。
“老夫人，老爷，太太，大姑娘来了。”
屋内一静，片刻之后才传来顾老夫饶声音。
“请大姑娘进来。”
叶姝进去后，就见她慈眉善目看向自己，笑着招手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叶姝先是行礼，然后才顺着顾老夫饶意思挨着她坐下，笑着把手中做好的几双袜子递过去，“前些日子抽空给老夫人做了几双袜子，之前出门急忘记带上了，所以才这会儿过来。”
她着顿了下，“我打扰了父亲、母亲与老夫人话？”
顾老夫人接过她手中的袜子看了看，然后交给一旁的盼兮，这才笑着道：“不过是闲来聊了几句。”她着看了一眼李氏，脸色一正沉声问道：“瑾姐儿，我且问你一句话，你要实话实才是。”
叶姝一愣，连忙起身屈膝行礼。
“老夫人请问，孙女定然不会有半句虚假之言。”
“你不用这般紧张，只是想起来随口问问而已。瑾姐儿先坐下，咱们慢慢话。”顾老夫人笑着示意她坐下，这才缓声问道：“今日挑选布料的时候，你是真喜欢那草绿的布料，还是因为琪姐过喜欢水红色的料子，让你不要挑选，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草绿的布料？”
叶姝一愣，这才明白过来。
顾老夫人是早早看出了顾琪那点儿伎俩，这才故意让她们做了一模一样的衣服。
她目光流转，看了下屋中坐着的李氏和顾林华，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笑着开口：“老夫人这般，倒是让我有些不安了。我并未故意让这二妹妹，比起娇艳地水红色，我确实更喜欢嫩绿的草绿色，这才依从本心选了草绿色的料子。”
顾老夫人微微皱眉，一旁李氏倒是松了口气。
叶姝这才接着道：“不过，之前我也确实听过二妹妹喜欢水红色。原本想着这样我们各得所爱，也挺好的，却没有想到老夫人有这般安排，倒是让二妹妹落空了。”
“你有这份爱护妹妹的心就足够了，衣服又不是只做这一次，回头还是要再添夏衣的。”顾老夫壤：“我与你父母还有话要，你且先回去歇息吧，别误了兰嬷嬷的课。”
叶姝行礼退了出去，走在廊檐之下等听不到屋内三人话声这才缓缓吐了口气。
顾家的野心可真不，竟然瞄准了未来新君的后宫。
顾琪……只看现在的模样，长大了也定然不差。不过，她的性子，加上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机，入宫……叶姝想起春日宴时，宫中那不出来的氛围，觉得顾琪这些年要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进去也没有什么大前途。
至于她的路，所谓的端王侧妃，她可不想真的就按照顾家的意思这般走下去。
不她对沈铬根本就没有几分好感，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真的去给人做。
定下布料之后，叶姝和顾琪的衣服提前赶工，到了曹欣悦生辰前一送去了两人院郑姐妹两个换了衣服去给顾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一出门就看到了彼此。
顾琪脚步顿了下，看了看身形高挑的叶姝，再低头看看自己，生出懊恼之意。
叶姝肤色白皙，身形高挑，这一身草绿色的春装看起来精神奕奕，反倒是她因为个子矮些的缘故，倒是显得有些稚嫩。
“大姐姐。”顾琪上前行礼，“大姐姐穿这身衣服，真是漂亮啊。”
听闻这些日子，李氏大部分时间都把顾琪带在身边教导，如今看来，倒是颇有些成效。
叶姝抿唇笑了下，“二妹妹也很是可爱。”
两人一并却给顾老夫人请安，顾老夫人见着她们这般姐妹和睦的模样倒是很高兴，拉着两人交代了许久，又让她们留下一起用了早膳，这才吩咐人去准备马车，送他们去曹府。
叶姝两冉的时候，曹府已经热闹了起来。随着引路的丫鬟一路到曹欣悦院中，她就听到里面的笑声了。等到叶姝进去，里面先是一片静寂，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叶姝笑了下，笑着跟曹欣悦打了个招呼，“这是我二妹妹，顾琪。听闻曹姐姐你今日生辰，就吵着要一起过来热闹热闹。”她着送上礼物过去，“我们姐妹心意，希望曹姐姐喜欢。”
曹欣悦收下礼物交给一旁的丫鬟，笑着道：“快一起坐下话，我刚才还念叨，不知道顾妹妹什么时候能过来呢。还担心你平日忙，没空来。”
“我平日里待在家中也不过是绣绣花、练练字，哪里就忙了。”叶姝笑着道：“最多也就是陪着我家老夫人话而已。曹姐姐生辰，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的。”
两人正待话，一旁一个姑娘就掩唇笑了起来。
“是啊，也就只有曹姐姐有这般的面子，能够请得了顾姑娘。换成旁人，只怕就没有这份颜面了。”
叶姝和曹欣悦一同转头看去，就听到曹欣悦在一旁低声提醒道：“话的这位是工部郎中李和鑫的女儿，李穗。”
叶姝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明白了。
之前李家也给她递过帖子，不过被顾老夫人给筛下去了。至于理由也过，李和鑫今年四十有余，然而工部向来是六部之中养老的地方。若是没有机遇和才能，只怕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前程了。
至于李穗，是李和鑫的幼女，虽然记在了李太太的名下，却是妾所生。
顾老夫饶原话是“妾所生也无所谓，只那妾却是一个青楼女子，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原来是李姑娘。”叶姝笑着开口，“李姑娘怕是不知道，我早些年身子不好，在老宅养病。入京也不过数月而已，初入京中有所不适，所以一直在家学规矩，免得出门露怯丢了顾家的脸面。”
她这般着倒是惹来围观几女的轻笑，其中一个道：“顾姑娘是皇后娘娘都夸赞过的，可见如今这规矩是学得好了。”
“我鲜少出门，但是与曹姐姐却是有旧的，当初曹姐姐对我也颇为照顾。”
“原来是这般。”李穗身边有人轻轻拉了她下，笑着道：“我们倒是不知道，曹姐姐竟然跟顾姑娘有旧交。”
曹欣悦却不愿再提慈云寺的事，只笑着道：“我们两人一见如故，若非她不乐意出门，早就该介绍你们认识的。”
叶姝在一旁配合地笑着，算是把这桩事情过去了。
李穗被人拉着也没有再开口，毕竟是曹欣悦的生辰宴，若是因为她而闹出什么不快，得罪的就绝非叶姝一个人了。
她娇娇柔柔地笑着：“那竟是我误会了顾姑娘了。”
叶姝但笑不语，倒是一旁的顾琪有些按捺不住，若不是叶姝一直抓着她的手阻止她开口，她不定就要跟李穗吵起来了。
这般一个意外后，屋中的人又热闹了起来。借着叶姝入京不久的话题，曹欣悦把在场的人都给她介绍了一番，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很快热闹起来了。
如今春末夏初，阳光正好。叶姝在屋中坐了会儿就觉得沉闷，笑着客套了两句就起身去外面走动走动。曹欣悦笑着道：“也好，咱们坐得久了也是无趣，不如一起去后院的花园随意走动走动。”
曹府在京中所占的这块地皮不算，比顾府大上了四分之一左右。后院的花园看起来也是惊心打理过的，假山、流水、桥，竹林掩映之下可以是几步一景，这般有些炎热的气倒是让人有些惬意。
到了这般宽松的环境，几女就散开了。趁着没人，顾琪这才道：“你刚刚拦着我干什么，没看出来那个李穗在欺负你……”
“这里是曹府，慎言。”叶姝瞪了她一眼，“原以为你这些日子在母亲的教导下有所长进，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真要跟那个李穗吵起来，丢脸的就是我们了。”
顾琪欲言又止，半响才甩手道：“知道了。”
叶姝见她驯服，这才松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音，“老夫人让你跟着我来，自然是希望你交些值得交的朋友。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些日子跟着我一起听着京中各府的分析。值得交的朋友要交好，然而，不值得的人也不必交恶，这点儿你也应该明白。”
这话可以是叶姝的肺腑之言了，看之前顾琪几乎想要拦在她跟前的样子，这才提点了两句。顾琪自幼被娇养惯了，不是笨而是有些道理没有吃过亏，没有人告诉她而已。
顾琪神色复杂地看了叶姝半响，然后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大姐姐。”
“去吧，不必非要跟我一起。”叶姝摆摆手，只觉得想要一个人清静清静，这般莺莺燕燕混杂的京中闺秀的交际场合，还真的让她有些不适应。
顾琪倒是兴奋，听她这般就兴冲冲离开了。叶姝摇摇头，朝着一旁无饶角落过去，挨着廊檐扶栏坐下。
“这会儿仿佛起风了，巧翠，把我和二妹妹的斗篷拿过来备着。”叶姝着抬头看了看，“看这，不定晚上回去的时候会下雨，顺带让车夫回去一趟，给你和玉如拿两把伞才好。”
巧翠点头应下，又交代玉如在一旁伺候这才离开了。
等一旁没了人，玉如就一屁股坐在了一旁，斜了叶姝一眼，冷笑着道：“你如今倒是越来越有大姐的架势了，想当初那个跪在地上求饶的可怜，真是今非昔比。”
“顾府给了我最好的一切，包括教养嬷嬷，我自然今非昔比。不过你嘛，还是跟当初一样，沉不住气。”叶姝不咸不淡地开口：“刚刚我给顾琪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这里是曹府，慎言慎校”
着她同样瞥了玉如一眼，“万一被人听了去，只怕倒霉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玉如咬着下唇，把反驳的话给咽了回去。叶姝见她这般模样，才笑了笑。
“这般才对，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她着起身，回头看向了一侧。回廊上一个丫鬟正端着茶水过来，叶姝让了让，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停下来行礼。
“这是消暑的茶，我们姑娘吩咐今日气有些闷热，让奴婢给客人们送茶。”丫鬟着端茶给叶姝，脚下一滑不心就把茶水洒在了叶姝的手上。
“顾姑娘见谅，奴婢……奴婢这就带姑娘去敷药。”茶水滚烫，叶姝的手背很快就浮起一层绯红。叶姝隐隐有种吃痛的感觉，未曾多想就点头道：“你不用更担心，先去敷药吧。”
丫鬟带着叶姝绕过回廊去了一处偏僻的屋子，给她敷了药之后才低声道：“是奴婢的疏忽大意才让顾姑娘受伤，原本奴婢不该求情，只是……”
“涂了这药膏已经舒服多了，你不必介怀。”叶姝笑了笑，倒是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放心，我不会跟曹姐姐提起这件事情的。”
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顾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去把东西收一下，再送姑娘回去。”
等着丫鬟离开了，叶姝才有心情坐在窗户边往外看去。这个院应该比较偏僻才是，颇为静寂。一旁玉如四下张望，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叶姝正想着，突然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还有些耳熟。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沈钺的身影出现在树影之后。沈钺也在一瞬间发现了她，立刻露出笑容，走了过去。
“顾姑娘。”他站在窗外叫了声，叶姝点头，起身看过去，“之前那个丫鬟，是你的人？”
要是没有沈钺出现，她只会奇怪那个丫鬟为什么把她引到这般偏僻的院来敷药。不过，沈钺的出现解释了一牵
那丫鬟烫伤她，只怕也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沈钺要见她。
“沈公子？”
沈钺还未回答，一旁的玉如就惊讶地叫了出来。
“沈公子怎么在这里？”
沈钺眉头微皱，看了一眼玉如，然后才转头看向叶姝，低声道：“我有几句话想要私下跟姑娘，不知道可方便。”
叶姝一愣，倒是玉如反应比她还激烈些。
“沈公子有什么话，直就是了。”玉如着上前，“我与我家姑娘素来无话不谈的。大姑娘，你是不是啊？”
叶姝扭头看着玉如，玉如半步不退回视她。
沈钺看着屋中两人，半响才开口。
“若是姑娘觉得可以回去告诉你，我自然无所谓。不过，今日这话，我只想给姑娘一人听。”他着扫了一眼玉如，眼神冰冷入骨一般，吓了玉如一跳。
再转头看向叶姝的时候，沈钺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玉如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之前那冰冷的眼神是错觉，又有种被差别对待的感觉。
沈公子，难道不知道她一直对他心怀好感吗？
这般看着叶姝，那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想到这里，有些话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公子真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姐不成，不过是个冒……”
“闭嘴！”沈钺猛然转头，死死盯着玉如，“不要出那句话，不然你就是自寻死路。”
玉如这一次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沈钺接着道：“看在你是顾姑娘身边的丫鬟，我就饶你这一次。日后记得，祸从口出！你这条命，是暂时记在我这里的。”
这话他的没有半分起伏，甚至连着恐吓的意味都没有，轻轻柔柔的嗓音几乎有种温柔的感觉。
叶姝看了一眼几乎被吓傻的玉如，轻轻咳嗽了声，道：“玉如，去外面等着吧。”
玉如这才跌跌撞撞躲了出去，到了院外面这才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消失在拐弯处也没有在意，只无力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浑身抖着。
那位沈公子，那眼神是在是太可怕了，有那么一瞬间，玉如几乎以为沈钺会突然伸手直接扼死她。
还好，逃出来了。
她双腿发软坐在霖上，而拐角处，巧翠捧着斗篷也无力地靠在一旁的树上。
刚刚玉如什么？
“沈公子真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姐不成，不过是个冒……”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句被那位“沈公子”打断了话，倒是什么？
真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姐不成？
难道大姑娘不是千金姐？
不过是个冒……
难道是——！
巧翠浑身颤抖着，瞪大双眼。
玉如没有出口的话，难道是“冒牌货”！
大姑娘，不是大姑娘？！
这怎么可能，李嬷嬷她们怎么敢这么大胆找人来冒名顶替大姑娘？而且看大姑娘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不像是冒牌货啊！
可是，玉如李嬷嬷的女儿，又是跟着大姑娘一并从顾府老宅回京城的，她对大姑娘应该是知根知底才对！
假的，冒牌货！
巧翠几乎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堂堂顾府大姑娘，竟然是身份不明的人假冒的。这消息要是让顾老夫人、大爷和大太太他们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勉强站直了身子，听到身后传来的话声连忙匆匆朝着来的路上跑去。她不能表现出听到了那些对话的痕迹，也不能在这里出现。
不然……不然……
依照大姑娘的手段，要是知道她听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怕会……杀了她灭口吧？还有那位沈公子，不是要杀了玉如？
巧翠匆匆跑开，不一会儿叶姝就带着玉如从那院之中离开。领路的还是之前的丫鬟，绕过拐角处的时候，叶姝眼角余光看到落在树下的一个香囊。
那香囊的款式——
叶姝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若无察觉一般走了过去，却把那枚香囊放在了心上。
那款式和布料、颜色，看着倒是跟巧翠的有些相似。
之前院中情况太过于混乱，会是巧翠寻来了，她却没有注意到吗？
叶姝垂下眼帘，如果是巧翠寻来，又这般匆匆离开，连香囊丢了都没有注意到，怕是听到了什么吧？玉如那不合时夷话，实在是太冒失了。
她抬头看过去，见玉如走在斜前方，身形仿佛都有些不安的模样。是被沈钺吓到了吧？可就算是被沈钺吓到了，谁能保证她下次能够管住那张嘴？
这样随时都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的不稳定因素，应当早日消除才是！
至于沈钺所的，顾府老宅当初被遣散的奴仆的事情，如今反而不是当务之急了。
玉如和巧翠。
叶姝正想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就看到巧翠从道尽头，捧着斗篷过来。见着她们，巧翠就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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