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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一章


  “子昭!”


  这好像还是皇上第一次叫他的字。


  沈钺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下,然后才上前道:“父皇,儿臣在。”


  “今日若不是你,朕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皇上看着沈钺,神色第一次这般柔和。他叹了一口气,“朕没有想到,如今倒是你最为孝顺。”


  沈钺连忙低声道:“父皇切莫这般,不计是太子还是睿王兄,只要他们见着父皇这般,也会劝着父皇招御医过来看诊的。”


  皇上摆摆手,“不提他们也罢!太子无德,睿王……睿王也不见得多好,太子总归是他兄长,他如今倒好,撺掇着那些御史台的御史想要让朕废太子,还当朕看不出来……”


  许是受了打击的缘故,这些平日里皇上绝对不会的话竟然就这么直白地了出来。沈钺神色变幻了几次,最终跪在了皇上脚边。


  “父皇,中秋宴那日的事情,儿臣也听人提过。依稀是太子受人算计……太子身为长兄平日里温如儒雅,对底下弟兄们也颇为亲和,儿臣实在不敢相信太子是那般人……父皇,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的。”


  皇上听着沈钺这话,低头看过去,半响才干笑了几声。


  “朕倒是没有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竟然还敢给太子求情。”


  “父皇,太子对儿臣素来很好,很照顾……”


  “罢了罢了。”皇上摆手,“太子能有你这个弟弟,也是他的福气。”皇上神色缓和了不少,然而正待再话却猛然掩唇剧烈咳嗽了起来。沈钺连忙起身帮着他顺气,等着皇上咳嗽缓了过去,这才移开手。


  “帕子……”皇上着一顿,一双眼睛猛然瞪大,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里面是……血?!


  沈钺连忙取了帕子递过去,正巧也看到了掌心那猩红的血。他一顿,立刻叫道:“秦院判!”


  秦莫和甑御医两人立刻过去,见皇上掌心的血皆是吓了一跳。甑御医连忙给皇上擦拭掌心,而秦莫则拉着手就三指落在了他的腕间诊脉。


  皇上浑身微微颤抖着,呼吸急促。


  “这……不是不危及性命吗?”


  秦莫额头上飞快冒出了一层汗水,“皇上千万不要动怒,怒大伤肝……”他飞快着,一边诊脉一边道:“皇上吐血看似吓人,却并非全然坏事。这般倒是可以突出些许的体内之毒。臣等已经定下了解毒的药方,这就让人抓来熬药。”


  他着松开了手,回头拿着药方正想要跟皇上,皇上就沉声道:“朕信得过你,快去抓药。”


  “父皇,儿臣亲自去找人抓药,煎药,绝对不假他人之手,也会一并在旁看着!”沈钺立刻道。皇上一愣,转而就明白了过来。


  “如此甚好!”


  沈钺拿了药方就冲了出去,出去不到一半就见禁卫军压着御医院六七人过去。他看了一眼被押送的两个御医,还有其后跟着的药童,并未多停留就立刻朝着御医院过去。


  皇上中毒不是一两日,只怕下毒的人也不简单。能够收买御医,让他们为之效力的,这宫中除了皇后和太子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丽妃倒是有些可能,然而如今情势对睿王和丽妃来还是占优的,他们必然不想皇上这个时候出事。真正想让皇上在下定决心废太子之前死掉的,只有皇后和太子。


  这趟浑水,沈钺不准备蹚,也不准备看他们夫妻相疑,父子相疑。与其这般,他倒不如去御医院熬药,也好躲个清希


  沈钺这边叫了御医院中另外两个当值的御医抓药,回头又寻了一个御医辨认里面所有的东西,确认分量和药材都无误之后就让这三个御医互相监督着熬药,他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


  三个御医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围着熬药的炉子热的,不断的伸手擦拭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饶是这样,谁也不敢多嘴一句。


  这般抓药熬药用了半个时辰,等着药熬好,沈钺亲自装在了盒子中,然后让三个御医一并与他过去。


  几人过去,皇上殿中早没有其他御医的踪影,跪在当中的只有皇后和太子两人。沈钺见着这两人脚步略微顿了下,却还是绕过他们把药端了上去。


  “秦院判先看看这药可对。”沈钺着转头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三个御医,“这药是张、李两位御医所抓,熬药是他们三人一并,我在旁监看的。”


  秦莫上前,拿起勺子略微尝了下汤药,品了品味道然后才点头。


  “药材无误。”


  确认无误之后,沈钺才把药端给了皇上。


  皇上见他这般细心,脸上震怒之色倒是稍减。


  “子昭费心了。”他沉声,端起药一口气喝下,然后把药碗放在了一旁。


  药碗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得跪在下面的皇后和太子一阵。沈钺看着他们母子这般模样,只端着药碗徒了一旁,一句话都不肯多。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们母子可有什么好的!”皇上沉声道:“朕倒是没有想到,朕尚无废太子之心,太子却有了弑、父之意!”


  “父皇……”沈钰抬头看过去,“儿臣,儿臣与母后是被冤枉的!父皇与母后夫妻多年,儿臣是父皇一手教导出来的……父皇应当知母后,懂儿臣才是。儿臣那一日莫名做了错事,这些日子一直在东宫反省思过……”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死心?”皇上冷笑了一声,“你且看看你母后,如今可有半分辩驳的意思。朕懂你,你却不懂朕。倒是你母后,很是明白朕的想法。”


  “父皇!”沈钰扭头看向皇后,“母后,你话啊!咱们是被人冤枉的,若就这般认了,岂不是让仇者快亲者痛吗?”


  皇后这才缓缓抬头,脸上带着泪看向皇上。


  “我与皇上是少年夫妻,当初相互扶持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这些年来,我自问作为皇后并未有什么大的错处,也算是与皇上夫妻一心。如今皇上突然让人招了臣妾和太子过来,劈头盖脸就是臣妾与太子密谋毒害皇上……这罪名,臣妾不敢认!”


  “朕原本还想要给你留些颜面,这才让人把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你收买在朕膳食中下毒的太监给带下去了。你若真不要皇后的脸面了,朕就让他们回来,你与他们对峙可好?”


  皇上这话得越发的阴狠,“到时候,就别怪朕不给你母族面子,不止要废太子,还要废后了!”


  “皇上!”皇后一惊,咬着下唇半响没有话。


  然而,她这般模样已经明了一牵


  皇上冷哼了一声,“多年夫妻,你虽然想要了朕的性命,朕却不能不给你这个皇后颜面。自今日起,你就称病闭宫吧。这后宫之事,就交由端妃、柔妃、丽妃三人共同协理。”


  “柔妃?!”皇后猛然转头死死盯住沈钺,那模样再无平日里的雍容端庄,只剩下狰狞,“看起来,昭王殿下这次立了不的功劳呢!”


  沈钺微微拱手行礼,却并不话。


  皇上见状只冷哼了一声,叫道:“于峰,让京中宗亲入宫,还有内阁阁老,六部尚书,去翰林院让当值的人过来,朕要废太子!”


  一直不吭声的沈钰闻言立刻膝行向前,“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啊!都是母后一手策划的,与儿臣没有半分关系……父皇,儿臣……”


  皇上失望地看着太子,缓缓摇头。


  “日后,且莫再你是朕教大的了!”


  顿了下,他才道:“把他们押下去,太子暂押东宫看守。皇后也押回宫中,她宫中一应人不许出入。”


  立刻就有禁卫军上前把两人押了下去,沈钰还想挣扎,一路叫喊着冤枉,而皇后则面如死灰如同木偶一般被人带下去。


  沈钺在旁半响没有话,皇上这会儿仿佛也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只掩唇咳嗽着,许久又问了一声秦莫,“朕这咳疾可有办法?”


  秦莫沉声道:“皇上咳嗽皆因伤及肺腑,只能慢慢熬着。若是再用旁的药,只怕药效相冲,反而不美。”


  他是宫中老御医了,比起甑御医倒是沉稳不少,也有底气。皇上听他这般最终还是忍了下去,这才仿佛又注意到了沈钺一般,道:“你匆匆入宫,忙到现在怕是还水米未进吧?让人摆膳,咱们父子也一并吃顿饭。”


  皇上的反应比沈钺所预料的更为冷静一些,两人一并用过饭,离得近的一些人就已经入宫了。


  睿王头一个到,见到沈钺与皇上在一起先是一愣,然后才上前行礼。之后就是他们的叔父郑王,再之后才是端王,等等宗亲。六部尚书也到的快,反而是内阁阁老,大多年龄大,脚程慢,落在了最后。


  皇上仿佛早已经过了盛怒,把事情简单了一遍,也让人把下毒、还有敷衍他的御医一并带上来,让人看了个清楚。


  沈钺在旁看着他这种几乎是破釜沉舟的手段,心中暗暗震惊。


  不得不,皇上采取的办法跟他所想的全然不同。这种事情,竟然大张旗鼓的让所有的宗亲和朝臣都知道……


  这般行事,可以真的是要把太子彻彻底底毁了,顺带也算是毁了沈铬。


  毕竟沈铬与沈钰一母同胞,皇后和沈钰所做的事情虽然未曾牵连到他,可是谁又会真的把他们分开看呢?


  皇上这般行事,全然没有半分父子之情了。


  沈钺抬眼,看了一眼神色压抑不住激动的睿王,垂下了眼帘。睿王这般模样,只怕落入了皇上眼中,日后也是会被计较的。


  他收敛心神,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局外人一般。那些议论,那些劝解,还有所谓的声讨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他如今最为关心的是,耽搁了这么久,只怕今晚他都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叶姝睡下了没有,会不会担心他?


  不!叶姝肯定是会担心他的,只怕睡也睡得不安稳。


  沈钺这般想着甚至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桩废太子的事情什么时候会有结果,亮后来不来得及回去陪叶姝用早膳。


  他越想越是担忧,竟然真的忽视了身边的争吵之声。


  而皇上看着朝臣和宗亲们争吵,只觉得不耐烦,左右看去反而看到了置身事外的沈钺。


  再看看几乎想要下场的睿王,两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睿王有野心他并不反感,然而太有野心了未免让人觉得凉薄。


  他素来不喜的沈钺都一心只关心他,从未在意过太子之位。而睿王呢,除了最初假惺惺关心他两句之外,更关心的还是太子之位啊!


  皇上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许久才摆手道:“好了!朕心意已决,这就拟定废太子诏书,太子无德无君,不堪重任,废太子封为恭敬侯,另赐府别居。无诏不得随意出府,一应待遇以侯爵算。”


  众人一片寂静,半响年纪最长的郭阁老才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那太子之位……”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殷殷切切看过去的人,眼角余光又扫了一眼在边缘的毫不关心的沈钺,沉声道:“太子之位暂且空置,朕膝下皇子中能者,有德者居之。”


  皇上一语定音,倒是没有人再闹腾起来。他摆摆手,示意翰林院的人上前,“拟定诏书昭告下,朕累了。身子如今也不好,这几日暂且罢朝,朝中有事就上奏折,若是紧急就入宫去御书房议事。”


  他着扶着身边太监的手站了起来,“余下都散了吧。”


  沈钺出宫的时候,色已经微微发亮了。他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隐隐绰绰的皇宫,还未来得及感慨就听到身边一声轻笑。


  “三弟这次,应当是立了大功劳吧?”


  沈钺回头,看向紧随其后出来的睿王。


  “二哥这话,我不太懂。”


  “我到的时候,三弟就在父皇宫中了,这一切难道不是三弟揭发的?”睿王冷笑,“都到了这时候了,三弟还与我装傻?”


  “我并非是装傻,不过我也并没有比二哥多知道什么。之前也一直在御医院给父皇熬药。倒是二哥素来手眼通,不知道太子所为之事,二哥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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