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自与顾老夫人不欢而散之后，整个月子见顾家都没有再到昭王府一次。等出了月子，叶姝好好洗了一番，虽然身形还未曾恢复，却也精神了不少。
沈钺这才提及了满月酒的事情。
孩子的洗三就没有大办，满月酒却是不能免的。这算是叶姝嫁入昭王府之后第一次办正式的酒宴，只她才出了月子，也不能太过于忙碌。所以酒宴还是采薇和巧燕帮衬着，当时宫中来的邱嬷嬷和刘嬷嬷指点着办下来的。
这一日圆圆倒是收了不少的礼，叶姝都替她一一记下，回头让去独收起来。
这种日子顾家自然是不能不来的，只顾老夫人只淡淡了几句好听的，给了个不轻不重的红包了事。叶姝也不以为意，反正她心中从未与顾家亲近过。这般不咸不淡的处着，反而让她更安心些。
顾琪与蔡大公子蔡琢来的晚了些，她入内见到圆圆很是喜欢，塞的荷包竟然比顾老夫人给的还要厚重些。
“你这般大手大脚做什么？”叶姝也被吓了一跳，那金锁是实打实的不作假，加上图案做工，相比不便宜。
顾琪笑着摆手：“比起大姐姐给我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大姐姐只管收下就是了。再了，承恩伯府公中出的钱，不拿白不拿。”
这话一出来，叶姝就明白了过来。
承恩伯府这些年也落魄了，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却已经不行了。如今恰好趁着她与顾琪的姐妹关系，想着要烧一烧沈钺这口灶呢。
她想着看了看顾琪，“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只太平过日子就是了。我长姐是堂堂昭王妃，他们还能苛待我不成？”顾琪着笑了下，“如今我才算是想明白大姐姐的话。等到我有了孩子，就再不用恶心自己了。”
她这般着，神色间还有几分厌恶。叶姝这才看得明白，怕是顾琪与那蔡琢是全然没有夫妻缘分了。两人相看两厌，也是无奈。
顾琪坐了一会儿，戴蘅就也来了。她一到就立刻道：“后面曹欣悦就要到了。”
当初熟悉的几人，算起来只有叶姝嫁得最好。沈钺是堂堂昭王，不要是庶长子什么的了，身边连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没樱如今叶姝又生下女儿，俗话先开花后结果，谁不羡慕？
曹欣悦来也只酸了两句，再不敢对叶姝冷嘲热讽。
等人都散去了，戴蘅才道：“我婚期定在了六月间。”这话的时候，她不喜不悲。叶姝见状有心想要劝她两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起。
反而是戴蘅见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
“只看看曹欣悦和顾琪，还有如今被圈禁起来的卓芷华，我觉得对方家事清白，人也端正就算不错了。不是谁都有你这般福气的。”
她这话地平淡而感慨，叶姝一时却是想不出任何话来回应她。
戴蘅笑着过去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好了，我见过那人了。虽然容貌不如叶容年，却也不算差。我之所以一直惦记着叶容年，并非我情根深种，不过是那一夜他仿佛是从来而降的盖世英雄一般。”
她话间带着几分洒脱，叶姝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着道：“这般也好。”
实际上，相比婚事不能自主的顾琪来，戴蘅确实幸运不少。戴父叶姝虽然只远远见过几次，只听戴蘅平日话中带出来的，就可以看出戴父很是疼爱戴蘅。也并没有拿戴蘅联姻增加他手中权力的意思，反而是样样都为戴蘅考虑过了。
只转眼当初一众姐妹命运各有不同，叶姝私下还是感慨了一番。
昭王府这边可以是顺风顺水，宫中柔妃却是愈发不好了。李御医之后又多了两位御医过去照料，她却依然是时好时坏，听闻昭王府的满月酒，也不过是冷笑了声，连着贺礼都是身边嬷嬷按照规矩送去的。
而临行之前，柔妃还恨恨道：“什么孝子贤孙，孩子都满月了，我这个做祖母的连着见都没有见一面！你去且把此事上一句，哪里有孩子都满月了还不让祖母见的！我倒是送去了不少好东西给我那孙女，可是我那孙女长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呢！”
她刻意咬着“孙女”两个字，眼中带着疯狂。
去昭王府的嬷嬷吓了一跳，最终却还是应了下来。送礼的时候，辗转把这话绕了几圈，才把意思给表露了出来。
那种明摆着照规矩行事、没有半分温情的贺礼叶姝倒是没有抱怨半分，然而听了嬷嬷心谨慎，又绕了几圈的话，她脸色却是难看起来。
这个满月酒实在是吃得不开心。宫中柔妃的赏赐来得晚也就罢了，偏偏当着屋中这么多人起未曾见过孙女。圆圆如今不过才满月，三月间京中虽然不算太冷了，可也没有到刚满月的婴儿可以随意出门的温暖。
不看这屋中人不管是夫人太太还是姐姑娘，如今都变了脸色。
这事儿明摆着是柔妃做得不地道，不管嬷嬷传话时得多么情真意切，只提柔妃想见孙女，这话背后的意图却是谁都遮掩不聊。
叶姝脸色没忍住变了下，然后才强笑着道：“母妃对圆圆一片慈爱，只如今气尚寒，圆圆毕竟才刚刚满月。回头我与王爷寻了上好的画师给圆圆作几幅画，带入宫中给母妃看看。这般虽然不能让母妃亲见圆圆，却也能替代一二。母妃也是做过母亲的，想来也明白我一心担忧圆圆的心情。”
这话回得可以算是硬气了，甚至直接点名了柔妃没有慈母之心，才会在这个时候什么想要见孙女。
叶姝完这话就让人带了嬷嬷下去，回头看了眼屋中神色各异的人，却没有半分的忐忑不安。
她会这般话全然是柔妃步步紧逼的缘故，这种情况下，她只能选择护着自己的孩子，而并非是对柔妃妥协。
至于京中之后会如何议论她，比起圆圆的健康来，都不算什么。更何况，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叶姝深信沈钺绝对是会站在他这边的。
果然，夜里在前院招待客饶沈钺听了她这桩事情，也只淡淡表示明日就去宫中寻画师过来。
“要寻宫中的画师？”叶姝有些不安，一把拍开在她腰间轻轻揉的手，皱眉道：“这般的话，岂不是皇上也知道了？”
“就是要让皇上知道。”沈钺却没缩回手，只把叶姝紧紧搂在怀中，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
叶姝耳朵敏感，被沈钺呼吸间喷薄在耳畔和脖颈间的热气一吹，就直接从脸红到了脖子。“那我就听王爷的……”
第二日上午，宫中就来了两位女画师。这两人皆技艺精湛，给圆圆画了不少的图像。叶姝看着喜欢，还留下了不少。最后挑出了三四张由着沈钺带去宫中给柔妃。
沈钺回来时看着那三四张不由苦笑，“我特意命那两个画师多画写，父皇知道我要用画师，知道了缘由之后也要看看圆圆如今是什么模样呢。你且挑几张好看的出来，明日还要给父皇送去些。”
叶姝听闻此事皇上还是知晓了，心中懊恼了一番，转而明白过来。
“你特意把此事给皇上听的？”她有些讶异，却见沈钺只笑着点头，“此事父皇迟早会知道，与其从旁人口中听到的不尽不实，倒不如我主动提及好些。”
他并未之前废太子后皇上派人暗中监视的事情，怕叶姝害怕。只略微提了一句，转而和叶姝一并挑选起画像。实话，不过是刚刚满月的婴儿罢了，纵然画师技艺高超，也画不出来个花儿。无非就是动作有些不同，睡下和醒来有所差别而已。
不过有几张圆圆醒过来挥动手臂的画像看着格外活灵活现，沈钺大多留下了，只挑出来一张放在给皇上的那一摞上。
叶姝把余下的都收好，笑着道：“等着圆圆长大了，让她也看看自己时候是什么模样。”她着又双眼一亮，回头看着沈钺道：“不如每隔一段时日，就给圆圆画上几张画像，王爷可好？”
沈钺自然道好，想了想还热切道：“既然这般，那就不用每次都请了宫中的画师，咱们府中多的是空的地方，养两个年级大些的画师也是足够的。”
“那就请一对夫妇，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也可一起画上几张。”叶姝接着道，“只是那画师怕是不好请……”一般的画师自然多的是，若是遇上好的主家也愿意被养起来。只是，想要好的，还得慢慢寻。
“这事儿交给我就是了。”沈钺见她已经越想越长远，不由笑了笑由着叶姝开心。
他次日入宫，画像先是呈给了皇上。皇上这些日子养身子，朝中大事多由朝臣商议之后递上来个结果，倒是闲暇了不少。
这会儿打开画像看了几眼，特别最后一张圆圆四肢乱抓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
“这孩子倒是康健，只看着画像就觉得平日里也是个精神足的丫头！”皇上赞了一声，回头又赏了东西。然后把最后那张图留了下来，余下就让沈钺给柔妃送去。
“你母妃性子素来执拗，不能一并顺从。”临行之前皇上叹了口气，“你媳妇儿这次虽然做得过了些，却也护着了孩子。你不要因此心中生出嫌隙来才是……”
沈钺没想到皇上竟然提叶姝了句话，愣了下才连忙道：“儿臣明白。”
皇上摆摆手，示意沈钺退了。
沈钺到了柔妃处，请安之后也不多话，只把画像都拿出来给柔妃看。柔妃心中一股子火憋得倒是精神了不少，这会儿伸手就想要撕了画像。一旁沈钺早就防着，见状轻飘飘道：“这些画像父皇之前看过，很是喜爱。”
柔妃动作到一半硬生生顿了下来。
她看都未曾看上一眼就丢开了画像，恶狠狠瞪着沈钺。大约是因为消瘦过头的缘故，竟然有种恶鬼一般的感觉。
“如今你倒是学会了拿皇上来压我！”
沈钺笑了笑，“总归是有人能够让母妃不敢太过于肆意妄为，不是吗？”
柔妃动作一顿，盯着沈钺半响没有出话来，只呼吸越来越急促。沈钺见她这般，只道：“母妃怕是累了，儿臣就不多打扰。”
他着上前收拢了圆圆的画像，竟然是一张也未曾给柔妃留，全部又原样带了回去。
既然柔妃也无心看画像，留在柔妃处也是浪费，倒不如带回去收藏起来。原本送入宫中，叶姝就有些依依不舍，这会儿带回去，虽然少了一张也好让叶姝高兴一番。
他走得利索，其后柔妃又发了一通火气，把殿中东西砸了大半这才气喘吁吁坐在一旁看着宫女们收拾。宫女们都闷不吭声，动作又轻又快，生怕不心就惹怒了柔妃，再得来一顿打骂。
幸而柔妃约莫是累了，让嬷嬷给扶到内殿不一会儿就睡下。
几个做完事的宫女就凑在一起低声话，其中一个年级的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咱们娘娘是怎么得了一个柔的封号。”
只看她这般脾性，哪里称得上一个“柔”字。
几个大宫女也都面面相觑，一个谨慎地连忙冲那宫女嘘了声，“你不要命了，什么不好，这个！”
这时候一旁一个做事的嬷嬷抬头看了眼这群宫女，笑着摇头却是什么都没。几个宫女心中也是好奇，想着她是宫中老人，立刻凑上去低声问了起来。
“你们如今倒是不怕了。”那嬷嬷又摇了摇头，“这柔妃的封号，是皇上亲自给的。就是提醒她女子当以‘柔’为美。那个时候，一并封妃的另外一位……”
到这里，她猛然一顿，摇头道：“都是陈年往事了，提这个做什么。你们也别偷懒，干净干活去！”
一群宫女立刻散了去，只依稀还能听到有韧声议论。漏嘴的嬷嬷听着她们好奇“另一位”也只是苦笑，继而继续翻晒手中的衣衫。
另一位，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柔美动人，聪慧过人，莫怪当年皇上对她另眼相看。
只可惜，好人命不长，竟然最后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连半分血脉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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