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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想完, 苏锦萝一扭身, 看到陆迢晔投过来的,那意味不明的视线,盯得她心里一虚, 慌忙迈着小碎步赶上去,牵住他的手, 讨好的勾了勾指尖。

  陆迢晔轻哼一声,抬目看向前方。

  福缘正在跟小太监说话, 远远与陆迢晔作揖。他身穿幞头袍衫,身形掩在宽大衫内,略显清瘦。立在廊下,瞧去, 只觉清秀如竹。

  陆迢晔微颔首,领着苏锦萝去了白梨殿。

  方淼留在原处,暗暗握拳。

  “方大人, 听说府上夫人也是有喜了?”安阳公主抚着肚子开口, “前些日子事忙,还未上门携礼贺喜呢。”

  “不敢劳烦。”方淼回神,将目光转向安阳公主。

  方淼官拜翰林学士,戴二品六梁冠, 上配革带、绶环犀,身穿赤罗青缘朝服, 用素色大带表里, 前缀蔽膝, 后佩绶,系掩之。身形挺拔,面容严整,眉间两道竖痕,愈发明显。

  皇城内,静南王陆迢晔,内相方淼,侯府沈玉泽,皆是才名在外之人。除却那沈玉泽尚是少年,如今又远在边域,方淼的容貌也不差,不然那镇国侯府的朱翘怜也不会巴巴的上赶着要嫁他。

  安阳公主笑道:“本宫还听说,方大人近日新得一娇妾,本宫实在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娇妾,居然能入方大人的眼。据说,容貌与静南王妃,还有几分神似呢。”

  方淼沉着一双眼,看向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垂眸,语气如常,“方大人不必多思虑,本宫只是觉得,静南王妃实在无辜。方大人觉得呢?”

  方淼抿唇,拱手,“待此事查明后,自有定夺。下官还有事,先告辞了。”方淼转身,步子略大。

  见人去了,安阳公主一瞬敛了面上笑意。倒真是如传闻般,油盐不进。不过这样的人,居然会对静南王妃藏着一份心思。

  ……

  白梨殿内,梨花已逝,青葱绿叶迎风摇曳,遮蔽出一片阴凉地。

  苏锦萝仰头看着梨花树,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梨子呢?”

  “再过三月。”陆迢晔站在苏锦萝身后,捻起她粘在粉颈处的几许青丝。

  不远处,福缘打发了小太监,领着宫娥近前。

  “王爷。”

  陆迢晔转身,看向福缘。“恭喜掌刑大人。”

  福缘立时作揖,“王爷折煞奴才了。”话罢,一挥手,那些宫娥便自散去,规矩的收拾打扫白梨殿。

  “王爷放心,王爷对奴才的恩,奴才没齿难忘。若是没有王爷,哪里会有今日的奴才。”

  “掌刑大人过谦。富贵险中求,是掌刑大人自个儿运道好罢了。”陆迢晔抬手指向白梨殿一角,“劳烦公公替本王取些锅碗瓢盆的东西置在里头。”

  “是。”福缘应声退下,片刻后便有宫娥搬了东西进房,将里头的床榻、案几等物移挪开,然后收整出一间小厨房。

  只从陆迢晔一句话里头就能猜出他要的是什么东西,这福缘的心思也是极细。

  “爷。”明远领着雪雁和玉珠儿进殿。

  苏锦萝双眸一亮,赶紧上去一臂挽住一个。

  雪雁和玉珠儿红着眼,挽住苏锦萝的胳膊不放。“王妃,奴婢们担心死您了。”

  “没事没事,你们看,全须全尾的呢。”苏锦萝笑着在原地蹦了蹦,撞到一旁的陆迢晔。

  陆迢晔将人扶住,垂眸看向雪雁和玉珠儿道:“去小厨房替你们王妃做些吃的。”

  “是。”雪雁和玉珠儿恭谨行礼,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苏锦萝站稳,仰头看向陆迢晔,“你怎么把雪雁和玉珠儿带进来的?”

  明远上前作揖。“禀王妃,是安阳公主带着一道进宫的。至于能进这白梨殿,则是皇后娘娘批准的。”

  苏锦萝愣了愣,然后点头,不再言语。

  旁人都知道,静南王这次是被她连累,遭了难了。可苏锦萝预想的那些落井下石的事情全部都没发生,反而这一个个的都上赶着来巴结报恩。

  如此这般,她才终于看清楚,陆迢晔这个人,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都会有人上赶着帮他将事解决了。所以这人今日,连面色都没变,那副运筹帷幄,天地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实在是苏锦萝学不来的。

  苏锦萝再次感觉,这个人的城府实在是太深了。他的眼线、势力,不知不觉的渗透、深入整个皇城,乃至太后、皇帝身边。润物细无声般的,一点点收网。

  已近酉时,殿外,烟霞远岫,如酒红初上脸。

  苏锦萝抻着脖子在白梨殿内四处看了看,然后道:“这里就是你以前在宫里头住的地方吗?”

  “嗯。”陆迢晔点头,抬步往前去。

  苏锦萝赶紧跟在他身后。

  陆迢晔去的地方是白梨殿的后花园子,说是后花园子却也不大,只辟出几块地,围起来种了些花花草草。后头有一个土坡,不大,却极高,围着粉墙,粉墙边有一棵大树,古树参天,极粗,枝桠繁盛,尤其突兀。

  男人领着苏锦萝上土坡,然后扎起宽袍系到腰间,三下五除二的上树,坐在粗枝上弯腰,朝苏锦萝伸手,“上来。”

  苏锦萝惴惴不安的磨了磨小脚。“我很重的,你拉的动我吗?”不是才刚说自己重的都抱不动了嘛。苏锦萝噘嘴,小小声的嘟囔。

  陆迢晔低笑,眼睑处露出那颗朱砂痣,眉眼处的清冷烟消弭散,在重重密叶中渡上一层柔光,更衬得整个人面如冠玉,耀如松华。

  “试试便知道了。”

  苏锦萝伸手,搭上陆迢晔的手。陆迢晔一用力,纤瘦却紧实的胳膊微微绷起,往上一带。

  苏锦萝瞬时就像只翩飞的蝴蝶般到了半空中,慢悠悠的落到陆迢晔身边。

  替小妇人掩在散开的宫装罗裙,陆迢晔搭着双腿,姿态惬意的靠在主干上。

  苏锦萝却没有陆迢晔那么悠闲,她绷直着一双小细腿坐在那里,两只手紧紧的拽着陆迢晔的胳膊,纤细的身子靠过去,后背处隐隐沁出细汗。

  “瞧,好看吗?”陆迢晔抬手,指向前方。

  苏锦萝顺势看去,暮云晚霞重重,旖旎瑰丽。不远处,大半皇城,尽收眼底,心底一瞬开阔。

  “白梨殿本就建的高,地方又偏,这棵古树又占了个小山坡,所以能瞧见外头的皇城。”

  虽然能瞧见,但看不真切,苏锦萝模模糊糊闻到一股子甜香,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细嗅。

  唇上传来一股触感,微凉,带着濡湿气,咬着她的唇往里钻。

  “唔……”苏锦萝被唬了一跳,睁眼往后仰。

  陆迢晔揽住人腰肢,抵上主干。

  “若是摔下去,缺胳膊断腿的,就不好看了。”苏锦萝心有余悸的背靠在粗糙枝干上,耳畔处是簌簌树叶风动声。

  男人俯身,再次贴上来。

  苏锦萝瞪着一双眼,唇角有些疼,是刚才男人进不去,啃咬出来的。

  “乖,闭眼,张嘴。不然就把你扔下去。”

  苏锦萝:……

  过半刻,男人终于放开她。苏锦萝喘着气,靠在男人怀里,面颊绯红,琼鼻轻皱。她抬眸,盯住眼前的绿枝桠,想起上辈子时自己身首异处时的惨状,禁不住幽幽叹息一声。

  此一时彼一时,谁又能想到,这辈子的她居然会嫁给这个上辈子杀了自己的人,变成静南王妃。

  不过如果这人真要造反,那自己该怎么办?阻止吗?

  苏锦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纤细白嫩,连男人一根手指头都掰不过去。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苏锦萝不是那种容易纠结的人,她有些事,想不通,想不透,便让它顺其自然。

  掰着陆迢晔的手指,苏锦萝用指尖细细描绘他掌心纹路。

  陆迢晔的手并不像外貌表现出来的那般白皙光滑,反而覆着一层薄茧,不厚,却有些割手,怪不得每次她身上都红红的,原来是被这厮的手搓出来的!

  小妇人的指尖触在肌肤上,尤其是掌心,敏感细腻,酥痒的紧。男人眼一眯,将人揽的更紧,幽深视线落到那微微噘起的红菱小嘴上。

  这边,苏锦萝全无所觉,她越想越气,用力拍了一下陆迢晔的手掌,那人一点事没有,却震的她掌心发麻。苏锦萝扭着胳膊,突然灵光一现,用力看向陆迢晔。“你跟那城阳郡主是青梅竹马,她上过这树吗?”

  陆迢晔轻笑,看向苏锦萝的视线带着戏谑,“上过。”

  苏锦萝一噎,又道:“也,也是你拉着上来的……”

  “嗯。”陆迢晔点头。

  苏锦萝气急,完全忘了两人此刻正在树上。她猛地一推陆迢晔,陆迢晔向后仰去,拽着苏锦萝的胳膊往下倒。

  “啊……”

  苏锦萝被唬了一跳,搂着陆迢晔惊叫。

  晃晃悠悠,片刻后,两人身形定住。

  苏锦萝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就见自己对面是陆迢晔那张满是戏谑的俊美面容,黑发长束,将那顶玉冠包裹起来。

  整个世界都倒了过来。

  “你你你……”苏锦萝大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

  陆迢晔扣着苏锦萝的小脑袋,将人压向自己,亲了个结结实实。

  男人一只脚挂在枝干上,一只脚压着苏锦萝的小腿,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压着她的后颈,将人固定在怀里。

  “这树,只有你一个人上过。”

  ……

  从后花园子回来,苏锦萝整个人都是软的,尤其是那双腿,都打不直了。她攀着陆迢晔的胳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雪雁端了晚膳,放到案几上。

  苏锦萝“啪叽”一下坐下来,依旧有些昏头涨脑。

  案几上摆置着几样小菜,不多,但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很合胃口。一盅木樨清露,飘着玫瑰瓣儿,香甜扑鼻。一碗莲叶羹,里头清白白的用面疙瘩嵌着模具做出十几种花样式来,有荷叶,芙蕖,菊花等样。一碟凉拌鲜藕,一碗清炒黑木耳,还有一碗饭后用的酥酪。

  “方才在树上的闻到那股香味是什么?”苏锦萝眼盯着面前的晚膳,还在想着刚才闻到的味道。

  陆迢晔在屏风后,换过外袍,净手洗面,坐到苏锦萝对面。

  玉珠儿端了沐盆来,替苏锦萝擦拭。

  “用饴糖做的一窝丝。”陆迢晔将面前的荷叶羹推到苏锦萝面前。

  苏锦萝舀着白瓷小勺吃一口荷叶羹,舔了舔唇,觉得不够甜。“那宫里头有吗?”

  “没有。”陆迢晔果断道。

  苏锦萝噘嘴,难掩失落。

  陆迢晔叩了叩案面。“不过,我会做。”

  ……

  为了吃到那“一窝丝”,苏锦萝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任由那伪君子摆布了一晚上。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撑着她那再经不起折腾的小身板将人从榻上拽了起来。

  陆迢晔穿戴整齐,差使苏锦萝去寻雪雁要那碗泡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小麦。

  苏锦萝颠颠的去捧了来,陆迢晔大爷似的坐在那里,苏锦萝任劳任怨的给他挽袖,撩发。

  将小麦沥干,放在细筛子上,陆迢晔递给苏锦萝一壶水。“每日撒水四次,待小麦芽长出来了,再来寻我。”

  “哦。”苏锦萝乖巧点头,兢兢业业的守着小麦。

  陆迢晔拢袖而出,看到站在殿外的明远。

  “爷,方大人去春风如意楼抓了老鸨,现下正在审查。昨晚上四皇子去了方府。太子那处没什么动静。城阳郡主那边依旧闹的厉害,太后的意思是想让您去劝慰劝慰。”

  陆迢晔拍了拍大袖,神色淡漠道:“本王去了又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本王去也无用。”

  明远垂眸,没有说话。

  陆迢晔道:“你跟雪雁的日子定下了?”

  “这,原本是定在下月初一,但如今出了王妃这事,雪雁她……”

  “倒是个衷心的奴婢。”陆迢晔轻笑一声,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扔给明远,“权当本王的贺礼。下月初一,放心成亲吧。”

  “是,多谢王爷。”明远也不推拒,喜滋滋的收了,然后道:“对了,爷。您让奴才盯着的林家嫡子林挚,这几日收了心,日日在家里头读书,那些溜猫逗狗的事也不做了,城西口的寡妇都望了三日了。”

  表相易装,习惯难改,看一个人,往往从小事入手才能窥得先机。

  陆迢晔暗眯眼,慢条斯理的捻了捻指尖,“继续盯着。”

  明远应一声,疑惑道:“爷,这么一个皇城第一纨绔,您盯着他做甚?”

  “春风如意楼的常客,安阳公主府的宴客,溜猫逗狗、欺良弄寡的纨绔。再加上能在安阳公主府自由出入。”

  明远听罢,瞬时明了。“爷的意思是……”

  “好好盯着。还有城阳郡主那边,那个女侍红绫,也一起盯着。对了,罗延规那里有什么动静?”

  明远想了想后道:“倒是没什么动静,就是那林挚近几日别人不找,单找这罗延规,听说还要一道跟着回陆府,说是想出去历练一番。”

  “呵。”陆迢晔冷笑一声,“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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