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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太子的事还没了断,那边陆府地界却传来了罗延规造反的事, 这可将皇帝震的两眼发直。

  皇帝的身子本就亏空的厉害, 这一下病起来,太医院束手无策, 只得将陆迢晔给请进了宫。

  距中秋还有数日, 静南王府内已开始结饰台榭。

  小洋漆盘内置着雕成莲花状的西瓜,一旁置着雪雁新做的酥皮月饼。

  酥皮月饼, 常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猪油作馅, 食之不觉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

  “王妃,宫里头传话来,说今晚王爷会回府来取药材。”

  “唔。”苏锦萝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算下日子,陆迢晔那厮已经入宫五日未归了。

  前几日里,从王氏的画舫回来,第二日便传来罗延规造反的事, 陆迢晔就被太后派福缘来接进了宫。外传皇帝只是小病,无碍, 但从这火急火燎的架势来看, 怕只是托词。

  不过如今能回来一晚, 想来这皇帝的病情应当还算稳妥。

  “王妃, 您瞧着要做些什么吃食才好?王爷都好几日没回来了, 住在宫里头日夜操劳的, 该好好补补了。”

  苏锦萝撑着下颚靠在案上, 细想片刻,眼前一亮道:“九月团脐十月尖,现下正是雌蟹膏香肉嫩的时候,最是美味……”话到这里,苏锦萝陡然话锋一转,“不,给他炖个大猪头。我自个儿食螃蟹鲜。”

  苏锦萝想起那日在画舫之上,王氏百般挑逗的模样。虽那厮一副柳下惠之举,目不斜视,正气凛然,但她只一想到,便觉不舒服。

  这厮早知王氏是那般一个人,那日里还哄着自个儿去,心里难免不想着这些事。哼,这些男人,都欢喜变着法子的偷腥。

  听到苏锦萝的话,一旁雪雁呐呐道:“啊?”

  “去,给他炖一个大猪头。”苏锦萝不耐烦的挥手,往嘴里塞了一块酥皮月饼。

  雪雁三步一回头的去了,看到守在外头看顾兔子和鹦哥儿的玉珠儿,便急上前道:“玉珠儿,去厨房……炖个猪头。”

  “啊?王妃要吃猪头?”玉珠儿自小便随在苏锦萝身边,知道她最不喜的东西就是猪头了。因为小时在新平郡李府,苏锦萝曾被李飞瑶用猪头吓哭过,自此不管是什么模样的猪头,苏锦萝都不能瞧见。

  “是给王爷吃的。”雪雁呐呐道。

  玉珠儿怔愣片刻,然后点头,“王爷的口味……有些重呀。不过我听说咱们厨房新来的一个厨娘,最拿手的就是炖肉。上次厨房留下个大猪头,那厨娘整治了一番,炖的香香的,馋的整个厨房的人到现在都还念叨呢。”

  “一个猪头……真能那么好吃?”雪雁奇怪道。

  “那是自然。你是没尝到,油亮亮、香喷喷的五味俱全,皮脱肉化,入口即融,好吃的能把舌头都吞进去。”玉珠儿一番大夸。

  雪雁敷衍的点头,“那就让那厨房去整治。还有螃蟹鲜,王妃指明要那个,其余的便瞧着做。”

  “哎。”玉珠儿欢喜的去了。

  雪雁转头,透过纱窗看了一眼屋内,叹息一声。王妃这嘴硬的小毛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

  酉时三刻,陆迢晔终于回了。

  苏锦萝正坐在庭院里头看月亮。

  皎月悬挂高空,毫无纤尘,滟滟飞云,稀松点星,衬在遮天的黑幕里。树影重重,风露梢静。

  小妇人摇着脑袋,纤细脖颈拉长,看的痴痴的。今晚的月亮尤其的亮,还有几日便是中秋,那日的月亮定然更加好看。

  雪雁远远瞧见廊下,陆迢晔回了,便赶紧吩咐小厨房上菜。

  一碗冰湃凉果子,里边攒就八细巧果菜,并一个炖炖的烂烂的大猪头,还有一碗螃蟹鲜;一盘酥皮月饼,一碗切成莲花状的西瓜;一小银素儿葡萄酒,两个小金莲蓬钟儿,两双玉箸儿,安放石桌上。

  陆迢晔从屋内洗漱出来,入眼就见石桌上那个大大的猪蹄,烧的稀烂。

  “你回了?”小妇人撑着秀气下颚扭头看向自己,声音软糯。

  陆迢晔大步向前,撩袍坐到石墩子上,然后执起玉箸儿敲了敲面前的那个大猪头。

  “五日未见,王妃便是如此欢迎我的?”

  “我体恤你辛苦,特意让小厨房给你炖了猪头,你竟还不领情。”苏锦萝朝陆迢晔眨了眨眼,神色俏皮。

  陆迢晔敛眉,竟真的夹了一块猪头肉。

  猪头肉烧的烂熟,入口即融。

  “滋味甚是不错。”陆迢晔吃罢,又用小金莲蓬钟儿饮葡萄酒。

  葡萄酒色呈宝石红,偏石榴色,混杂着酒香与果香,入口微涩,后觉醇厚圆润。

  苏锦萝夹了一口螃蟹鲜,喜滋滋的抿一口葡萄酒。

  螃蟹鲜是用几十个大螃蟹剔剥净了,在里头酿着肉,外头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了,再用香油炸,酱油酿造,最是香喷酥脆好食。

  “这是我的。”见陆迢晔将玉箸伸过来,苏锦萝赶紧捂住那盘螃蟹鲜,一双眼黑乌乌的瞪得极大。

  “王妃又忘了。这王府是本王的,里头的物件是本王的,就连王妃你,也是本王的。”话罢,陆迢晔突然用手中玉箸照着苏锦萝的手背敲了一下。

  苏锦萝吃痛,陆迢晔趁机夹一块螃蟹鲜,笑盈盈的入了口。

  苏锦萝气得鼓起脸,使劲揉着被敲红的手背,发出哼唧的抗议声。

  其实陆迢晔用的力气不大,但奈何苏锦萝皮嫩,平日里磕着碰着不说,划伤一点痕都要肿起来老高。

  陆迢晔抿唇,笑道:“外头受了气,总往我这处撒,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若不是因着你,我怎么会受气。”苏锦萝瞪向陆迢晔,在看到那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原本高高仰起的小脑袋一瘪,支支吾吾道:“那王氏,听说近几日也在宫里头伺候,你,你们……”

  “我们如何?”陆迢晔一副没听懂话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吃酒夹菜。

  “还能如何,她那天,都那样了!”苏锦萝举起双臂,照着自己胸前猛地一划。王氏身型丰满却不胖,纤腰翘臀的身段尤其好看。相比之下,苏锦萝则更纤细些。

  但只有陆迢晔知道,小妇人虽看着瘦,但浑身软绵绵的跟没骨头似得,搓揉圆扁,让人爱不释口。

  想到这里,男人双眸一暗。

  五日都未回,自然是五日都未碰过人了。

  “王妃放心,我心中眼中,自是只有王妃一人。”陆迢晔慢悠悠的说完,只见眼前的小妇人涨红了脸。虽已成亲大半年,但小妇人却依旧时不时的便会露出这样的羞赧模样。

  清媚可人的犹如面前这杯葡萄酒,明明是酒却带着浓郁的果香。

  “皇上的身体如何了?”没觉出陆迢晔的意思,苏锦萝道:“你今日能回来,应当是大好了吧?”

  陆迢晔想起服侍殿前的王氏,嘲讽的勾起唇角。便是好了,有王氏这个女人在,迟早都会被掏空。

  “爷。”廊下,明远领着人急急而来。

  苏锦萝抻着脖子看一眼,发现是福缘。

  福缘穿着太监服,他已被升任掌刑,行走时再不显那股聋头搭脑的模样,气势略足。

  “王爷,太后吩咐让您在府内休息几日,圣上那处身子大好,让您不必记挂。”福缘近前来,虽被那颗滚大的猪头唬了一跳,但秉持着自己太监的专业素养,并未表现出任何诧异。

  “嗯。”陆迢晔点头,静等福缘后头的话。

  若是传这种小事,福缘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

  “请王爷移步书房。”福缘看一眼苏锦萝,道:“事关重大,奴才需得与王爷单独谈。”

  陆迢晔吃完杯中酒,起身,与苏锦萝道:“等我片刻。”

  苏锦萝咬着玉箸,贝齿下隐显出一点粉嫩舌尖,唇上沾着湿润的葡萄酒,仰头时拉出胸前身段。

  陆迢晔轻咳一声,率先往书房去。

  福缘紧随其后。

  入书房,陆迢晔并未坐,只负手于后道:“可是皇上改了遗诏?”

  “是。”福缘利落点头,“不过今日只王氏侍奉左右,奴才们进不去。”

  陆迢晔微颔首,脸上显出笑来,“这是要变天了。”

  福缘垂眸,静默不言,片刻后又道:“今日还有一事。镇国侯府的老侯爷上书陛下,说自愿叛剿逆军,只是需得那现下正在牢狱里的方淼出来助阵。太后不应,陛下好说歹说都说不通,气得差点厥过去,而后便只留了王氏在旁,自改了遗诏。”

  陆迢晔听罢,良久没有说话。

  “王爷,此时若放方淼出来,日后再想置他于死地,怕是艰难。恐他侥胜罗延规,戴罪立功,功过相抵,这便是更难了。”

  陆迢晔捻着指尖,双眸暗深。“将林挚给方婉巧下药,现今潜逃投靠罗延规的事告诉方淼。太后那处,我去游说。”

  “王爷真是想让方淼去打罗延规?这不是将戴罪立功的机会给他捧到眼皮子底下嘛。”福缘十分不解。

  “方淼在狱中,关了多久?”陆迢晔突然慢条斯理的开口问道。

  福缘皱眉想了想,“怕是有大半月了。”

  “方淼是皇帝的心腹,皇帝舍不得他死,宁可他关在牢房里一辈子。可出去打仗就不一样了。这刀剑无眼,生死不由己的,皇帝便是手再长,都伸不过去。”最重要的是,方淼与镇国侯府一走,四皇子那处便失了势力。

  就算还有一个理国公府,如今苏清瑜入主朝廷,并未表现出偏向,根基不稳,不成气候。

  福缘恍然大悟,立时道:“奴才这就去办。”

  “太子那处,将皇帝要改立三皇子的事,告诉他。”

  福缘一怔,道:“是。”

  “嗯。”陆迢晔点头,让明远将人送走,自己回了庭院。

  院内小妇人已不见踪影,陆迢晔寻到屋内,只听得净室里传来沐浴洗身的声音。

  男人上前,拨开净室的芦帘,只见氤氲灯色内,美人出浴,景色宜人。

  “呀!”苏锦萝见雪雁眼神闪烁的盯着自个儿的后头,便扭身看去,登时惊叫一声。

  芦帘后显出个颀长身影来,水汽朦胧间看不真切。但整个静南王府,敢站在那处看的,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陆迢晔立在那处,还没过完眼瘾,迎面就砸过来皂角、香盘、沐帕等物。

  一阵失笑,打上芦帘,陆迢晔避开脚下的东西,转身坐到窗前竹塌上,仰头看到天上的皎月,脑子里回荡着方才之景。

  虽已亲密过数多次,但因着小妇人害羞,除非陆迢晔强硬着不熄灯,小妇人是一定要吹熄了琉璃灯,躲在纱被里头办事的。

  流云遮月,身后净室,小妇人穿戴整齐出来。

  陆迢晔没有回头,鼻息间闻到一股隐隐荷香。

  自夏日过,小妇人便换了荷香味的头油,虽不比茉莉、桂花等物香味浓,但自有一番清浅沁人。

  “登徒子。”苏锦萝抓起陆迢晔搁在几案上的折扇,照着他的肩背就打了下去。

  你问她为什么不打其它的地方?因为她不敢啊!

  肩背处被打了两下,跟猫抓痒痒似得。

  陆迢晔转头,看到立在身后的苏锦萝。

  青丝披散,着藕色纱裙,里头配一件水红色小衣,下身一条贴身绸裤,脚上还穿着木屐。一双白嫩小脚泛着粉嫩水汽,连脚趾都粉白的恨不能让人好好品尝上一番。

  此刻正拿着他的折扇,虽打了人,但跟别人打了她似得委屈。

  陆迢晔伸臂,直接就把人给揽到了怀里。

  苏锦萝红着一张脸,用折扇戳陆迢晔,“你都没沐浴,身上臭死了。”

  “臭吗?”陆迢晔轻笑,使劲的把小妇人往怀里带。

  “啊啊啊,脏死了……”苏锦萝左躲右闪的,手里的折扇敲着男人的肩,“啪啪啪”的尤其响亮。

  “便是木头,都禁不住你这般敲。”握住那柄折扇,陆迢晔将其抛到了几案上。

  苏锦萝惊奇道:“你竟还会觉得疼?”

  被苏锦萝的话逗乐了,陆迢晔捏着她腰间的痒肉,“我又不是那木头做的,自然会疼。”

  “哈哈哈,你别弄我……”苏锦萝使劲推拒陆迢晔,却怎么都摆脱不了他。

  笑的没了力气,苏锦萝瘫软在男人怀里,拽着他的腰带保持平衡。一双小腿晃悠悠的都踩不到地。

  “闭眼。”陆迢晔双手覆上苏锦萝的眼睛。

  苏锦萝被遮了眼,神色慌张道:“你做什么?”眼前黑乌乌一片,苏锦萝觉得有些慌。

  唇上触到一个东西,滑滑的,香香的,像是……什么果子?

  苏锦萝睁眼,看到那被陆迢晔捧在掌心里的梨子。

  “哪处来的梨子?”苏锦萝惊喜道。

  “白梨殿里头结的第一颗梨子。”将梨子递给苏锦萝,陆迢晔把人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苏锦萝坐好,捧着梨子小小咬一口。自己先前随意说的一句话,这厮竟记到现在。

  梨肉嫩白如雪,汁水充沛,甜到心口。

  身旁传来一阵嗤笑声,陆迢晔笑的双眸微弯,连那点朱砂痣都似染上了愉意。“傻萝萝,还没洗呢。”

  苏锦萝那口刚刚咬下来的梨肉还在嘴里,她怔愣片刻,想吐又舍不得吐,心眼一转,直接就把它拿出来塞到了陆迢晔嘴里。

  “反正是你自个儿带回来的,沾的都是你的味。”这样原汁原味的梨,还是留给这个坏心眼的伪君子吧!

  ……

  翌日,皇帝下旨,让方淼将功补过,随镇国侯府的老侯爷一道出兵派剿陆府罗延规。同时,右卫上将军袁翔乡与中书令杨厚师被下令一同随往。

  得到消息,太子东宫内,陷入一派沉静。

  “太子爷,皇帝这般做派,应当是察觉到了咱们的事了。”杨厚师与袁翔乡坐在太子书房内,面面相觑片刻后道:“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袁翔乡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太子摇头,面色尤其难看。“太冒险了……谁?”

  书房门口,隐隐显出一身穿宫装的女子,苏宝怀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漆盘。

  她真是没想到,只是来送个茶,却竟听到了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可,可如果太子成功了,那,那她不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攥紧手里的漆盘,苏宝怀只要一想到苏锦萝对自己伏跪叩拜的模样,便觉浑身爽利。

  “原来是苏侍妾。”太子面色冷凝,直直的盯住苏宝怀,一旁袁翔乡已拔出腰间利刃,严阵以待。

  “太子爷,妾有一计。”苏宝怀“扑通”一声跪下,急中生智道。

  “哦?”太子抬手,将袁翔乡拦至身后,道:“说来听听。”

  “太子爷,弑君是大罪,咱们不能弑,但能借刀杀人。”

  “哦?借谁的刀?”

  “自然是,静南王的刀了。静南王如今为陛下诊治,这人,哪里还有不出错的呢。”苏宝怀说完,偷觑太子面色。

  太子沉哑半响,并未做声。

  袁翔乡与杨厚师对看一眼,上前道:“太子,臣觉得,此计可行。”

  太子垂眸,将视线落到苏宝怀身上,道:“既如此,这事便由苏侍妾去办吧。”

  苏宝怀霍然抬眸,瞪大一双眼。这,怎么到头来,揽到她身上了?

  “怎么,苏侍妾不愿意?”太子眯起一双眼,面色陡然暗沉下来。外头的人都说太子性情驽钝,却不知这性情驽钝之下,是何等的野心。

  其实若不是太子得到消息,皇帝要改立三皇子为太子,也不必如此着急,意欲做出弑父篡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苏侍妾放心,本宫自会让人在宫内接应你。你明日便随太子妃去侍疾,成是最好,若是不成……”

  “妾,妾便说,是静南王指使的妾。”苏宝怀咬牙道。

  “很好。”太子满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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