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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翌日,苏锦萝洗漱完毕, 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 然后就与苏夫人进了屋子。

  “萝萝呀, 先前你出事, 我本想着去瞧瞧你, 可是你大哥说让我不必去,他去便行了。我一直瞧不着你, 只听得外头消息传来传去的,不知道有多担心。昨晚上林氏那人也在, 我不好与你多说什么。你莫要怪娘。”

  “没有怪娘的意思。”苏锦萝握着苏夫人的手,看到她红了眼眶。“我现下很好,王爷也很好,母亲不必担忧。”

  “哎。”苏夫人应一句,然后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萝萝呀,不是母亲催你。你们成亲都大半年了, 可有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苏锦萝神色懵懂。

  “傻姑娘。”苏夫人笑道:“这肚子还没消息吗?”

  提到肚子,苏锦萝顿时恍然。

  她面色羞红的低头,扭捏着道:“还早呢。”

  “不早了, 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你大哥了。”苏夫人话罢, 又道:“萝萝呀,母亲要提醒你。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虽然静南王是个好的, 但架不住外头那么多唾沫星子沾上来。”

  静南王先前就已经有不举之名,如若苏锦萝无后,这名声怕是要被外头坐实了。

  “而且母亲听说,那太后虽看着慈眉善目,但一贯是个心狠的。你可要当心着些。”

  “嗯,女儿知道。”苏锦萝绞着绣帕,呐呐张了张嘴,然后转移话题道:“母亲,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让雪雁从理国公府出嫁。”

  “怎么突然想到这事?”苏夫人奇怪道。

  苏锦萝抿唇轻笑,双眼柔柔弯起,形似月牙。“就想着,让雪雁风风光光的出嫁。”这是先前,苏锦萝答应雪雁的。

  “好。”苏夫人没有犹豫的点头,道:“什么时候成亲?”

  “明日。”

  “这么急?那可什么都来不及置办了。”苏夫人面露苦恼的皱眉。

  “无碍的,都办好了。母亲在府内挂些红绫、灯笼,再贴些双喜红字,瞧着像个出嫁的地方便行了。”想了想,苏锦萝又道:“就让雪雁在我的锦玺阁出嫁吧。”

  ……

  翌日,风清日朗,万里无云。

  宫内没有消息传出来,理国公府内外忙活的热闹。苏锦萝一大早起身,带着玉珠儿、如青、依彤等一干丫鬟、婆子,送雪雁风风光光的出嫁。

  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唢呐声声不绝,围观之人将宽大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传,这是理国公府哪位姑娘出嫁。

  “理国公府哪里还有姑娘。听说这次出嫁的呀,是苏二姑娘也就是现在静南王妃的贴身女婢。”

  “一个女婢都这么大阵仗,真是好福气呀。”

  外头,众人议论纷纷。轿内,雪雁盖着喜帕,握着手里的红鸡蛋,悄悄抹了抹眼泪。雪雁自知,自个儿是个奴婢,却不想,有一日,竟能如此风光无限。

  府内,苏锦萝站在阁楼上,探身时,能清楚的看到理国公府门口那顶被晃晃悠悠抬走的八抬大轿。

  明远身穿喜服,骑着高头大马,面露喜色的勒马往前去。

  瞧着这番场景,苏锦萝不禁想到,那时自己出嫁,坐在喜轿里头,没有瞧见陆迢晔那厮骑在马上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惜。

  陆迢晔骑马的模样,定然要比明远高大帅气许多吧?

  想到这里,苏锦萝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瞧过男人骑马的样子?大哥说这厮百般武艺皆能,马术也一定很好。只可惜,自己不会骑马,若是她会骑马,两人一道驰骋林中,也算是一桩乐事。

  “王妃。”玉珠儿撑着下颚靠在槅扇上,噘着嘴,脸都要从纱窗上挤出去了。

  “怎么了?”看着这副模样的玉珠儿,苏锦萝好笑道:“今日是雪雁出嫁的好日子,你不替她高兴吗?”

  “雪雁嫁了个体面的夫婿,我自然替她高兴。她虽然与我在一处的时间不长,但处处照料着我。”说到这里,玉珠儿垮下双肩,眼神微黯,“她如今一嫁,我就觉得这心口空荡荡的,也堵得厉害。”

  听到玉珠儿的话,苏锦萝也有些怅然若失。她想起母亲与她说的话,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从新平郡到皇城,从李府到理国公府,时间过的太快,苏锦萝只觉一晃眼,她就嫁人了。

  再一晃眼,她便又被催着生孩子了。

  上辈子的事模糊在她脑中,从先前清晰到触手可及的程度,到如今的恍如隔世之梦。

  再想起来,苏锦萝却并未有多少感触。只觉自己现在每踏一步,都像是在走尖刀上似得。

  陆迢晔的野心太大,苏锦萝虽嫁给了他,但帮不了他。身为皇家人,享荣华富贵,却必然要接受每日里如履薄冰之态。

  “萝萝。”苏清瑜的声音从阁楼门口传过来。苏锦萝低头一看,就见自家大哥穿着朝服,正在下头与她招手。

  “我上来。”苏清瑜喊一句,大踏步走进了阁楼。

  苏锦萝关上槅扇,迎上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下朝了,今日陛下又没上朝。”苏清瑜让玉珠儿下去,守在阁楼门口,然后面色严肃的检查了四面槅扇门户。

  “萝萝,你听我说。”

  “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坐。”牵着苏锦萝的手将人按到绣墩上,苏清瑜正色道:“皇帝驾崩了。”

  这么快?苏锦萝面露诧异。

  “这消息现下秘而未宣。王氏与三皇子秽乱宫闱,被贬为庶民,发配宁古塔。太子密谋夺位,大逆不道,被废黜太子之位,打入冷宫。陛下的遗诏现在静南王手里。如今局势,只剩下大皇子和四皇子。端看静南王站在哪处了。”

  苏锦萝怔怔坐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哪里会站队,他明明是自个儿想当皇帝的。

  但让苏锦萝没想到的是,当了皇帝的人,居然是四皇子。

  ……

  九月节,寒露。千里霜铺,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先帝逝,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太汉。

  先皇后并先太子,幽禁冷宫。大皇子被封为中硕王爷,赐府宅,赏蟒袍。太后加封太皇太后,并追封已逝方贵妃为皇太妃,加封周淑媛为太嫔。

  静南王府前,朱红大门紧闭,门庭清冷。

  苏锦萝蹲在廊下,正在捣鼓一盆菊花。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竹篮子,里头是刚刚新鲜摘下来的菊花。七倒把歪的竖着,菊心还渗着露珠。

  屋内,陆迢晔洗漱完毕,从屏风后转出来,看到小妇人正撅着屁,股将那盆价值连城的菊花撅的连根杆子都不剩。

  “做什么呢?”男人近前几步,抬脚踢了踢苏锦萝的小屁,股。

  苏锦萝拨开身后捣乱的脚,声音软绵绵的道:“我摘了菊花,过会子做炸菊花吃。”

  近几日,苏锦萝迷上了“洗手作羹汤”这件雅事。

  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不尽如人意,但却十分自信,愈发起劲。

  “今日不是新帝登基,你不用去吗?”苏锦萝摘完最后一朵菊花,就地开始掰菊花瓣。

  陆迢晔撩袍蹲下,抬手拿起一株菊花,慢条斯理的扯开上头细嫩的菊花瓣。

  “抱病在身。就算是新帝,也不能强让我去瞧他登基吧?”陆迢晔慢吞吞的开口。

  苏锦萝斜睨一眼面前的陆迢晔,身强体壮的面色红润,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了。而且前几日把她折腾成那样,若不是恰逢她小日子来了,还逃不过去呢。

  想着,苏锦萝不自禁红了脸。她摘一瓣菊花嚼进嘴里。涩涩的,汁水却充沛。

  心里头埋的那个问题蠢蠢欲动,但在对上男人那双清冷晦暗的眼眸时,还是默默又咽了回去。

  一开始,苏锦萝疑心是这厮夺位没成,心里头不痛快,所以回府便称病抱恙,谁也不见。但后来,苏锦萝见人一副悠闲自在,好吃懒做的模样,又觉得这人难不成是对皇位不感兴趣?

  若是不感兴趣,那上辈子又为什么要杀她?

  “爷,苏大公子来了。”明远立在廊下,朗声道。

  苏锦萝眼前一亮,正欲起身,又听得明远说下一句,“正在书房里头等您。”

  经过先前的习惯,苏锦萝已经明白。若大哥去了书房,就是有要紧事与陆迢晔相谈,她只得等人谈完了,才能去寻人。

  苏锦萝见男人拍了拍手,携一株菊花,慢条斯理的去了,立时便噘高了嘴。

  大哥以前那么疼她,如今有了这厮,每日里来,只匆匆见自个儿一面就去了……苏锦萝恨恨扯着手里的菊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大哥不疼她了!

  雪雁端着茶水来,看到苏锦萝手里的菊花,赶忙唤道:“王妃。”

  苏锦萝低头一看,只见菊花蔫巴巴的,几乎被自己扯成烂泥。

  书房内,苏清瑜起身,与陆迢晔拱手行礼道:“王爷。”

  “如何。”陆迢晔撩袍落座。

  “正如王爷所料,登基大典之上,两位藩王闹了事。虽然暂被压下来了,但新帝如今,应当是十分不愉。”

  四皇子身后无势,方淼又远在陆府抗击罗延规。虽然得了皇位,但此刻这位置于他而言,就是块烫手山芋。

  他没权没势,坐在这皇位上。周边虎视眈眈,谁都能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不愉又如何,”陆迢晔弹了弹宽袖,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声音清冷道:“便是不愉,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王爷。”苏清瑜单手搭在案几上,面露踌躇。“先帝逝时,您手握圣旨,又费了那么多力气铲除了太子和三皇子,为什么……”不直接登基呢?

  陆迢晔自然明白苏清瑜未言之话是什么意思。他低笑一声,眼睑垂下,露出一颗朱砂痣。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话道:“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就算是他强登基了,如今朝堂内忧外患,与其坐在皇位上给人当靶子,不若坐在幕后,将剩余的障碍,一一清除。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他陆迢晔,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若要得到什么东西,必要十拿十稳之后,才肯出手。

  用茶盖拨了拨茶面上的茶沫,陆迢晔敛下眸中锋芒。“新帝那处,正是用人的时候。咱们在罗延规那里安插的牙兵能动了。你要告诉新帝,方淼办不到的事,你苏清瑜能办到。”

  “是。”苏清瑜起身,毕恭毕敬的与陆迢晔拱手行礼。

  男人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手里的新茶,姿势散漫,但无端散出一股子强悍霸气。

  任苏清瑜如何想,也不会想到,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同伴,居然是这样心有沟壑之人。

  电光火石间,苏清瑜想到苏锦萝那时候与自己说的话。

  原来这一切,他的萝萝竟比他还要早看透吗?

  自嘲一笑,苏清瑜只觉自己枉为兄。满以为压着理国公府的重担,却不想,自己才是最糊涂的那个。

  “怎么,苏大公子后悔了?”陆迢晔轻勾唇角。

  对于无意间上了陆迢晔这艘贼船的事,苏清瑜没有后悔,只有庆幸。如果必须站队,那他做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他压了一个没有人注意,却注定会成功的人。

  没有人,能赢过这个人。

  ……

  小厨房里,苏锦萝正在热火朝天的炸菊花。

  刚刚长成的细嫩菊花被撕开,洗净,在泉水中浸泡片刻,捞出沥干。放入打匀的蛋清中滚揉均匀,再滚上一层干面粉,等油锅烧开,便能放进去炸了。

  “王妃,还是让厨娘来炸吧,您当心伤了手。”雪雁梳妇人髻,站在苏锦萝身边,搀着人的胳膊往旁边扶了扶。

  苏锦萝看一眼那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油锅,也是有些害怕,只好点头,让出了位置。

  厨娘上前,开始炸菊花,手法娴熟。

  菊花细嫩,下油过一遍,基本就能被捞出来了。

  苏锦萝捧着盐罐子,在那被炸的油滋滋的菊花上撒上一层又一层的精盐。菊花正热,细盐撒上去,立时融化,看不见踪影。

  一旁雪雁看到苏锦萝的动作,虽没尝到这炸菊花,但只觉自己嘴里齁得慌。这都要下去半罐盐了吧?

  “来,将这东西端到书房去,给我大哥和你家爷尝尝。”苏锦萝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王妃……”雪雁面露踌躇。

  “去。”苏锦萝一瞪眼。“你若是不去,我就让人打明远板子。还有,不准将里头的盐告诉他,你若是告诉了他,我也打他板子。”

  雪雁无奈,为了明远的屁股,只得将这盘加了料的炸菊花端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明远正候在那处,看到雪雁手里端着的炸菊花,笑的一脸灿烂。

  新婚燕尔,自然浓情蜜意。

  雪雁面色稍红的把东西往人怀里一塞,道:“王妃让我送来的。”

  “哎哎。”明远痴呆呆的应了,捧着盘子就魂不守舍的往里去,走到半路慌忙退出来,吓得面色煞白,抖着声音道:“爷,王妃差人送了盘炸菊花来。”

  真是得意忘形……身上的衫子被冷汗浸湿,明远想到自家爷的手段,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手里端着王妃送的炸菊花,不然擅闯书房,是要被褪一层皮的,还是字面上的意思。

  人没了那层皮,还是人嘛?自然是变鬼了。

  书房内,陆迢晔叩了叩案面,明远闻声进去,对上自家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慌忙跪下请罪。

  “下不为例。”

  “是是……”逃过一劫的明远赶紧放下炸菊花,抬眸时看到陆迢晔的眼色,神色疑惑的将苏清瑜的茶碗撤了下去,然后一副感恩戴德模样的退了出去。

  “尝尝吧,萝萝的手艺。”陆迢晔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面容温和的与苏清瑜道。

  苏清瑜不疑有他,张嘴尝一口,面色一变,想吐又不能吐,生咽下去。

  “味道如何?”陆迢晔笑盈盈道。

  “……极好。”苏清瑜嗓子都哑了。

  “既然好,那苏大公子便用完了再回去吧。”

  苏清瑜瞪大一双眼,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慢悠悠吃茶的陆迢晔,颤着手,一脸菜色的又吃了一口。

  萝萝这手艺,真是极好啊……

  “王爷怎么,不尝尝?”苏清瑜艰难的咽下,想吃一口茶,却发现自己的茶碗被刚刚的奴才撤下去了。他看一眼陆迢晔,压抑住了要吃茶的念头,道:“味道真是不错呢。”

  说完,苏清瑜露出一抹笑,自以为风姿潇洒,却不知实在是扭曲的厉害。

  陆迢晔慢吞吞的撇了撇茶面,吃一口茶。

  苏清瑜羡慕的直咽口水,但这咽下去的口水,还是咸的发慌,呛的他直咳嗽。

  “苏大公子劳苦功高,自然要多用。萝萝这几日总是念叨着你没来瞧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哪能败兴而归呢。”

  苏清瑜终于明白症结所在了。

  自家妹子念着他这个大哥有什么错,至于什么醋都吃吗!堂堂静南王,居然是个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这炸菊花,哪里是萝萝送来的,定然是这个人用了萝萝的幌子来骗他的!哼,休想离间他与萝萝之间的感情。

  苏清瑜一咬牙,抓了一大把炸菊花塞进嘴里,咬牙切齿的生嚼吞咽。“好吃!”

  陆迢晔拢袖起身,面带笑意,“苏大公子慢用。”话罢,陆迢晔径直去了,在户牖处站定片刻,然后转身,入拐角,果然在书房的槅扇处看到了那个正抻着脖子往里瞧的小妇人。

  今日小妇人穿一件鹦哥绿的窄身小袄,髻上斜插一朵鲜嫩绿菊,一张小脸白瓷腻滑,衬在纱窗前,清灵婉动。

  男人上前,双手猛地一把捂住小妇人的眼睛,将唇贴上去,哑着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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