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屋 > 斗讼 > 第8章 勘察现场 3

第8章 勘察现场 3


  沈西原本想让风无瑕帮着出出主意,如何让王铁牛免受牢狱之苦,可是风无瑕话里话外的意思,莫不是想要状告王铁牛?她惊问:“风师兄会代替眉娘上公堂?”

  风无瑕轻轻点头。沈西的小脸唰一下就白了。

  一直以来,丁伯仲时不时会去义学,教授入室弟子断案和诉讼的常识,讲一些与律法有关的道理,风无瑕就是学生之一。百姓们信赖丁伯仲,遇事经常会请他主持公道。因为他身体不好,很多时候都是风无瑕代劳。丁伯仲曾亲口说过,义学之中,没有人辩得过风无瑕。

  沈西害怕自己辩不过风无瑕,反而害了王铁牛。她素来把风无瑕视为兄长,拉着他的衣角恳求:“风师兄,铁牛哥是无辜的,他真的不能坐牢!”

  “那眉娘呢?”风无瑕叹一口气,“眉娘孤身一人,逃难来到临安,九死一生。她与王大成成亲后,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稳日子。他们辛苦了五年,种下那片桑园,却在一夜之间家毁树亡,她能不疯吗?如今,她的丈夫吊死在王铁牛的家门前,她难道就不可怜吗?”

  沈西脱口而出:“眉娘的确可怜,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她可怜,就把铁牛哥押去县衙,误了农时。这样一来,铁牛哥岂不是更无辜,更可怜?”

  “三娘,你太主观了。”风无瑕摇摇头,“真相是什么,我们全都不得而知,谁又能证明,王铁牛一定是无辜的?在真相未明,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应该按律法行事?更何况先生教过的,不管是干证人亦或是嫌疑犯,在案件了结之前,都应该留在县衙。”

  按律法,涉案人,包括原告、被告、干证人等等,必须全部留在县衙,等候官府问话。沈西无法反驳,又见邻居们正对着王铁牛家的茅草屋指指点点,心情更低落了。她轻声咕哝:“我们首先应该查明真相,而不是把矛头指向铁牛哥,不是吗?”

  另一厢,张文峻正在与沈达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沈西拉着风无瑕的衣角,亲热地与他说话。他觉得不可思议,故意转过头看他们,希望沈达允能够发现她的不雅举动。

  沈达允果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脱口而出:“我们家阿西就是讨人喜欢。”

  张文峻收回目光,正色问他:“仵作何时会到?”

  沈达允双手抱胸,故意为难他:“张大人若是等不及仵作前来,可以自己去验尸。”他朝尸体努了努嘴,“喏,尸体就在那里。别怪我没有提醒大人,吊死的人,样子可不好看。”

  张文峻被他噎了一句,却没有说话,毕竟他心知肚明,沈默不在的时候,自己和沈达允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退开一大步,自顾自梳理案情。

  因为看热闹的百姓太多,现场脚印十分凌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按王铁牛的说法,他夜里下地干活,直到子时才回家,院子里没有任何异常。在那之后,一直到他发现尸体,他们一家并没有听到奇怪的声响。

  上吊的绳子是很普通的麻绳,恐怕很难追查来源。麻绳与树枝之间留下了很多摩擦痕迹,现在已经无法判断,这些痕迹是王大成死前挣扎时留下的,还是众人七手八脚放下尸体的时候,不小心造成的。

  张文峻朝王铁牛看去,只见他耷拉着肩膀坐在门槛上,失魂落魄的。从他抵达现场,时间仅仅过去了半个时辰,王氏已经哭晕过去三回。今日之事,若是他处理不当,王铁牛一家恐怕就垮了,而他也成了“破家县令”。

  想到这,他转头朝沈西看去,她正侧着头,不知道与风无瑕说着什么。

  “仵作来了。”衙差大叫一声。张文峻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两个捕快搀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老头看起来足有上百岁,眯着一双小眼睛,走路哆哆嗦嗦,嘴里不停地叫嚷:“慢点,慢点走。”

  “他就是县衙的仵作?”张文峻质问沈达允。

  沈达允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验尸是县尉的职责之一,他找谁验尸,自然由他说了算。他得意地瞥一眼张文峻,眼神仿佛在说,有本事你自己去验尸呀!

  张文峻沉下了脸。此时,沈西已经先一步上前搀扶老头,笑着与他打招呼:“张伯,近来身体可好?”

  “早饭?我被这两个兔崽子拉着赶路,哪有工夫用早饭。”老头一边抱怨,一边环顾四周,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半晌,他问沈西,“丫头,知县大人呢?不是说知县大人一早就到了吗?”

  张文峻就站在距离老头三四步远的地方,老头居然看不到他。他黑着脸问沈达允:“他老态龙钟,如何验尸?”

  沈达允反诘:“如何不能?”说罢,他走到仵作身旁,扯着大嗓门在他耳边叫嚷,“老张头,尸体就在那边,你过去看一眼?”

  “死人有什么好瞧的!”仵作不满地嘀咕:“为了你的几个铜板,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赶快把尸格拿来,我签上大名就是。”

  张文峻不容置疑地说:“人命关天,必须另外找仵作验尸。”

  “这是什么话!”老头立马不高兴了,“我在衙门当了十几年的仵作,哪有说辞退就辞退的道理!”

  “老张头,差点忘了告诉你。”沈达允一副好看戏的表情,伸手比了比张文峻,“这位就是新来的知县张文峻大人。从今往后,您的工钱得管他要。不止是您,其他人的工钱,也得管张大人要。”

  沈西急得直跺脚。眼下的当务之急,帮助王铁牛一家免于牢狱之灾。她附在沈达允耳边提醒他:“义父,我们临走之前,爹爹叮嘱过……”

  “他是他,我是我。再说,是张大人要求,另外找仵作验尸,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沈达允双手抱胸斜睨张文峻。县衙的官员享有朝廷俸禄,但差吏的薪俸极低,需要靠县衙的收入补贴。除此之外,仵作、倡女这类人的工钱,以及囚犯的伙食等等,都是县衙自行解决。他倒要看看,张文峻去哪里找银子。

  短暂的静默中,人群中走出一名年轻男子,来人正是与沈西有过两次照面的那名青年。不同于前两次的华丽浮夸打扮,此刻的他头戴方巾,身穿白色士子服,打扮得整整齐齐,就连腰带都系得一丝不苟,衣摆上还画着几枝清雅的潇湘竹。若不是他额头的那个“囚”字,沈西几乎不敢认他。

  “是你?”她眯了眯眼睛。几日不见,他额头的“囚”字印记淡了些,几乎无法分辨字迹。

  青年仿佛不认识她,依次对着张文峻、沈达允等人行礼,毛遂自荐:“在下乃济南邹氏长房第三子,字叔言,近日刚到临安府。在家的时候,在下曾读过一些医书。如果张仵作不吝赐教,在下愿意协助张仵作验尸。”

  “你会验尸?”沈西的心中疑窦丛生。她悄声告诉沈达允,“义父,这人很可能和癞……张大人早就认识。”

  一旁,邹叔言再次恳求张文峻:“大人,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在临安城尚没有落脚之处,只想凭自己所学,谋一份寥以糊口的差事。”话毕,他又冲沈达允行礼。

  沈达允不甚在意,直嚷着只要张文峻出得起工钱,他爱请谁验尸,就请谁验尸。在他看来,一个文弱书生定然翻不出什么风浪。相比之下,张文峻似乎并不愿意聘请邹叔言,却又碍于他迫切想要找人验尸,只能勉强同意让邹叔言试一试,因此他没必要为了反对而反对。

  张仵作眼见自己保住了工作,自然没有异议。转眼的功夫,邹叔言似模似样地拿出汗巾捂住口鼻,与张仵作一同验尸。

  风无瑕旁观整个经过,深深看一眼张文峻,走到沈西身旁低声说:“这位张大人,真是好手段。”

  沈西侧目。

  风无瑕喟叹:“若不是张大人先是想辞退老张头,之后又假装不愿意聘用邹士子,这位邹士子想要踏入县衙,你义父第一个不答应,老张头是第二个。”

  “风师兄,您想多了。”沈西摇摇头。

  “是吗?”风无瑕笑了笑,悄悄比了比自己的额头,担心地说,“仵作的工作关乎刑狱,乃至人命,张大人聘请陌生人验尸,恐有……”他没有亲口说出“不妥”二字,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沈西奇怪地看他一眼:“风师兄,丁先生教过,英雄不问出处。任何人,无论以前犯过什么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风无瑕微微一愣,连声说:“是我失言了,失言了。”他掩面做羞愧状。

  沈西没再说话,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邹叔言。尸体在寒风中吹了一夜,处于尸僵缓解期,脸色苍白得可怕,依稀可见凸起的眼珠子。她心里害怕,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低声嘀咕:“邹叔言一点都不害怕,难道他真的会验尸?”

  邹叔言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冲她挑眉一笑。沈西见状,差点跳起来。就是这个笑容,和上次一模一样,这才是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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