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领导出门去为工作应酬，比如请客吃饭之类，你得陪着笑脸傻瓜似的坐在领导身边，不仅要唯唯诺诺，还得恭恭敬敬挨个举杯敬客人的酒。当大家都酒劲酣畅的时候，你得注意察言观色，给领导担代些杯中之物。说白了，只能自己醉倒，也不能让领导趴下
文兵被安排在中心的后勤科，科里只有三人，但没有科长，按说他们三人都是兵，但却有负责的，此人是从W大学行政科退休的一个老者，老者长期搞行政工作，退休后寂寞难耐，中心就低价聘他来发挥余热。文兵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同事经常拿老者开心，他们表面十分尊重老者，实际嫌老者话多无聊，所以叫老者尽管忙自己的家事，他们保证能把后勤工作干好，不丢老者的脸，经常把老者哄得满脸堆笑，夸他们比那些正式大学毕业生还强。事实上，他们私下却叫苦不迭，助读中心那么多学生的后勤事务没完没了，常常连晚上的休息时间都得搭上，经常累得他们口吐白沫。他们羡慕我说：“那像你坐办公室哟，坐在主任办公室，不说汗水少流，还经常跟领导吃香喝辣！”
在他们看来，我在主任身边工作，什么事情都是近水楼台，可他们哪里知道，在领导身边，时刻都得小心翼翼，夹着尾巴，不得乱说乱动。表面上看好像风光无限，实际却“暗无天日”。领导出门去为工作应酬，比如请客吃饭之类，你得陪着笑脸傻瓜似的坐在领导身边，不仅要唯唯诺诺，还得恭恭敬敬挨个举杯敬客人的酒，当大家都酒劲酣畅的时候，你得注意察言观色，给领导担代些杯中之物。说白了，只能自己醉倒，也不能让领导趴下。有一次，主任一行去一个县城谈有关培训地方干部的事宜，把我也带上了，目的是希望我做好谈话记录。没想到，正事完成后，对方宴请主任一行，酒桌上罗主任经不住对方的轮番轰炸，就把我这无名小卒拉出来抵挡炮火。我哪敢有半点怠慢，觉得这是领导对自己的抬举、器重、赏识。我仗着自己从小喝大碗酒的勇气，放开胆量跟对方玩车轮战术，两轮下来，对方有两个称酒神的好汉从桌子上落了下去。虽然对方认为我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有违背规则，但英雄不问出处，失败不讲原因，灭了对方喝酒的气焰，救罗主任于水深火热之时，这就是解决酒桌上闹哄哄的最好结果。
晚上，当我们一行驾车离开县城时，我才发现同行们都十分清醒，只有我神魂颠倒，强行灌进我肚子里的东西开始发作了。我坐在双排座小车的后排座上，慢慢就坐不住了，结果侧倒在座位上，天旋地转起来，任由汽车颠簸奔驰。我迷迷糊糊听见罗主任说：“看不出小刘好酒量，还是个喝酒高手……”我好一阵激动，我觉得这是领导对我的认可表扬。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随着车轮的不断颠簸，我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污秽哗啦啦不听使唤地从我嘴巴里冲出来，旁边的同事忙打开车窗，可大部分臭不可闻的东西还是喷在了车内。连续的呕吐后，我感到自己离死神非常近了。坐在后面的同事大约顶不住污秽的侵袭，都挤到二排的位置上去了，横竖把我一人丢在了后排座上。
回到省城W大学，我仍处于意识迷糊之中。他们把我抬到我栖息的那间简陋房子的铁床上，然后各自走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当我基本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夕阳落山时分了。我爬起来去找吃的，可才走几步，胃里又是一阵痉挛，一股清口水从喉管里喷出嘴外，整个人晃悠着差点倒在了地上。我走进“红叶饭馆”炒了碗鸡蛋饭，扒了几口就吐出来了，胃已经受到严重损伤，一时无法接受食物。我只喝了几口白菜汤就回宿舍睡了。
星期一早上，人虽然已经清醒，但由于肚子空空，走路都快飘起来了。一到办公室，罗尚光主任就夸我到：“小刘啊，不错，很灵活，有头脑，虽然喝醉了，但没有现场失态，以后在这种环境下注意一下节奏就可以了。好好干，会有出息的！”
我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认真说了一句：“把车子弄脏了，丢脸了，罗主任。”
从此以后，我发现罗尚光主任对我的态度改变了，这不仅反映在他的言语上，尤其是他外出的时候几乎都把我带上，这让中心的副主任和办公室主任以及周围的同事们对我都另眼相看，他们看我时的眼神和面部表情开始大大的热情起来。
不久中心从W大学其他部门调进一个人，这人有没有来头我不知道，嘴巴甜，脑筋好用，素质低却是大家公认的，可是却深得罗尚光主任的喜爱。这个哥们确实有点大家认为的马屁精嫌疑。这一点我看出来了，因为他跟主任的每句话都带有目的和意图，无论什么话，都极尽吹捧之能事。后来据大家说，他就靠那张嘴巴和拍马屁的本事起家进了学校的房管科，由于实权在握，很多想要房子的老师对他都深恶痛绝，因为不给他好处他就迟迟不给你考虑住房，也因此获得了无数不义之财。由于很多老师举报强烈，他在房管科如坐针毡，结果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关系打通了罗尚光主任，在大家都不明不白的时候，这个叫董东财的人便成了我的同事。
董东财被安排在助读中心办公室，具体没有岗位，但看上去却是个大忙人。他没有别的事可做，或者也不想做什么事，他就像罗尚光主任的私人保镖一样，要么是围着罗尚光转，要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来上班也不签到，可以游离于中心规定之外。月底统计考勤的时候，办公室卢主任对我说，按照实际情况把考勤报到财务室，董东财的事情让财务请示主任处理，如果罗主任认为他可以不受考勤约束，那就不关办公室的事了。结果这件事在中心引起强烈反响，不少人质问罗尚光主任，董东财为什么搞特殊化，并认为作为主任的他都严格要求自己，且身体力行，每天都到办公室签到，为什么董东财可以凌驾于主任之上。罗尚光虽然解释，说小董大多时间是在外面为中心跑事，但不得不要求董东财以后在外面跑事时应对办公室有交待，不能既不签到也没有说明。
可董东财本性难改，他不过是变了个脸，对我是拉拢加威胁。他说他为中心的事在外面奔波劳累，可是别人还不理解，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说主任都认可，别人简直是瞎操心……末了又希望我能高抬贵手，手下留情，每天帮他签一下名字。他说这话的时候毫无羞愧之意，却又表现出一副装孙子的德性。他说，别的都不认，就认我这个好兄弟，有好处不会落下我云云。我听的直想吐，但我却想不出什么好招来对付这个鄙气十足的“兄弟”。
成人助读中心的发展在W大学成为两种观点和态度的碰撞，一部分人认为，包括学校领导，成人教育是高校发展的潜在力量，很有希望很有前途，而且还能为学校带来经济效益；可另一部分人却认为，自费生损害了学校的形象，扰乱了普通高等教育秩序，给高等教育造成了损失和混乱。尽管两种声音都很强烈，但成人助读中心在W大学作为处级单位，名声是越来越大，有人动辄就说，助读中心有钱啊，财大气粗！
整个学校对助读中心褒贬不一，但对我和文兵等留下来打工的人来说，意义并不太大，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身份，不要说助读中心这个新成立的部门能否长存，即使一直发展下去，不断壮大，可哪一天人家叫你走人你就得走人，因为我们不过是些临时聘用的打工者而已。关于这一点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不管学校怎么议论我都充耳不闻。
由于我的工作涉及W大学的校办、党办以及各系（部），比如送文件等跑腿之类的事情，我就像个通讯员一样三天两头都在W大学办公大楼上窜下跳，因此很多部门的头头脑脑都认识了我，甚至连校长都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有一次，助读中心宴请学校要害部门的领导吃饭，校长、书记也被请到了宴席上，当大家都喝高了的时候，罗尚光主任叫我们办公室的人敬校领导的酒，轮到我敬校长酒时，罗尚光主任介绍说，这是我们中心办公室的小刘。我把酒杯举到校长面前时，校长幽默我说：“我知道，他叫刘土对吗？名字取得落后点，但人却跑得很快，很能干，不错嘛！你们中心是有不少踏实肯干的人呢！”校长的话说的虽然很轻松，但我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我明白自己的斤两和身份，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但我也并不自卑，因为我从未指望谁能解决我的后顾之忧。我只是想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努力把将来想得最坏，然后不放过能改变命运的任何机会。这就是我眼下最现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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