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谷寻在一片嘈杂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来往于餐盘和嘴巴之间的手僵在了半空。
安暮奇怪地看了谷寻一眼，抢在一众还没反映上来的夜班卫兵前问：“怎么会？之前没有一点消息啊！难道前宫主不是征程殉冥的吗？怎么一夜之间就出现了这种传闻呢？”
热衷于八卦的日班卫兵对第一个提出问题的安暮倾注了大量激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听来的传闻。
安暮从只言片语中挑挑拣拣，梳理出了流言传出的过程。
传言出自宣告防御战结束的凝缩级冥兽。战后几名卫兵负责捕捉这只降级的冥兽，再叫一支军队将它护送到后方。谁知等卫兵抵达它坠落现场之后，发现这冥兽竟然没了冥能。
冥兽并不是生物，虽然拥有生物的外表，却没有呼吸等活着的特征，检测它们是否“活着”，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仪器，这种仪器能检测到冥兽“活着”时独有的能量。
负责回收它的小队立即向上级报告了这件事，毕竟冥兽死前最后一击来自汪参谋，如果它的死亡和汪参谋有直接关系，汪参谋的麻烦就大了。
一支调查队被紧急组建，连夜对冥兽的尸体做了种种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它飞临伏冥宫之前经历了一场大战，冥能消耗得十分厉害，中了汪参谋一拳之后，再难以行动。
但造成冥兽死亡的原因不是冥能的过度消耗，也不是被打凹陷了胸脯的一拳，而是落地后它的身体急速衰败下去，证据就是本应出现在消亡期冥兽身上的特征，一个不落地全出现在了它的身上，而经过检测，它应该还处于壮年期。
这一结论被层层上报，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不知源头在哪里，渐渐地在宫里流传出了一个消息。
传播这个消息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虽然很少用到，但汪参谋确实具有能让冥兽衰败而死契约，该契约力量十分恐怖，汪参谋也身居参谋位置多年，因此很少有用到这契约的时候，要不是昨晚情况紧急，人们几乎都要忘了汪参谋还拥有能一拳打死凝缩级冥兽的恐怖契约。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前宫主刚刚因器官衰竭殉冥，没多久汪参谋就展现出能让冥兽身体衰败的契约，这就很难让人浮想联翩了。
前宫主身体不好这件事在第七军区不是秘密，但安暮却从这传言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首先传言不是从一般士兵那里传出来的，而是“被一层层上报，不知源头在哪里”的传言。
而且，能造成冥兽身体衰败或者人类器官衰竭的契约，安暮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他读过那么多的古籍、笔记、孤本，也不过想到一二种。这么冷门的契约，一般士兵或者医生能识别出来？
让他在意的还有流言传播速度之快、范围之广，如果不是有意为之，仅仅几个小时，其中还要扣除派出捕获冥兽小队、验尸并形成结论、层层上报的时间，这是件根本做不到的事。
所以安暮觉得汪参谋绝对是被什么人算计了，说不定当初没有侦测到凝缩级冥兽，也是算计的一部分呢。
不过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做好一个卫兵该做的就行了。
虽然这个流言可能会使宫内气氛紧张起来，警戒有所加强，但这些对他完成任务都够不上威胁。
想到这里，安暮就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继续把食物往嘴里送。
这时，身边却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我吃饱了。”
谷寻一推餐盘，脸色铁青地站起身，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同伴，猛地转身，大步向是食堂门口走去。
安暮视线定在谷寻的餐盘上，里面的食物几乎一点没动。
今天的谷寻，非常反常。
他想也不想，果断放下筷子，饥肠辘辘地追出了食堂。
“寻寻，寻寻！”安暮一路小跑追上了谷寻，急匆匆跟在他后面，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怎么了？”谷寻越走越快，安暮不得已给自己用了契术，才终于一个箭步冲到谷寻面前，他拉住谷寻的手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谷寻懒得解释，挡开安暮的胳膊，侧身绕过他的拦截，目不斜视地大步走远。
今天的谷寻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从听到别人说前宫主不是寿终正寝的时候开始，越来越明显。
就算谷寻是谷家人，得知这个消息也不该反应这么剧烈，他们谷家可是第一大世家，一个微不足道的族人和高高在上的宫主能有什么感情？
蓦地，安暮想到了至今为止还没找到的谷家宫主候选人。
如果是候选人，至少应该见过宫主吧？
前方的道路变得宽敞起来，安暮小跑着跟在谷寻身边，小声试探：“寻寻，你是想给宫主报仇？那个，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事确实不是我们能插得上手的……”
谷寻猛然停下脚步，还得安暮差点没刹住车，撞到墙上。
“寻寻？”安暮希望谷寻能给自己个别的反应。
可是谷寻却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是你的岗位。”
安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风烟院中储存食物的烟库。
看来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了，安暮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死缠烂打，显得对这个问题有多关注，只能乖乖沿着谷寻指出的方向，绕到烟库另一边，开始长达12小时的守卫任务。
谷寻现在情绪不稳定，只能等等，看看下勤的时候能不能套出什么话了。
与此同时，山脚的虹阁先后迎来了几位参谋。
“咳咳，人齐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开会。”卫兵将虹阁的门关上，东道主高安鸿言简意赅地宣布会议开始：“老汪，说说怎么回事吧。”
虹阁是高安鸿在伏冥宫的办公和居住地，他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参谋们，就近举行紧急会议。
汪天昂是个暴脾气，瞪着眼睛直着脖子吼道：“什么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一天下来老子就成了杀害宫主……前宫主的凶手？！前宫主殉冥那晚老子一直在岱安市处理边境纠纷呢！几百公里远的路，我怎么杀人？啊？用意念杀人吗？！”
“老汪你别激动，这还不是传言传得太快了吗，我们秘密召开紧急会议也没有问罪的意思，就是来商量商量怎么办，怎么和士兵们澄清，还有怎么应付鲍皮二位参谋。”安修明对情绪激动的汪参谋好言相劝道。
“对对对，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得稳住。”庄学航附和。
“那么就由庄参谋说一说前宫主的尸检结果吧。”高安鸿看了眼庄学航道：“上次你只和我们说了前宫主殉冥一切正常，说起来，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
庄雪航预料到这次会议带上自己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因此早有准备，他理了理思路，从头说道：“前宫主身体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深居简出的，和我们没有太多往来，我觉得从伏冥宫传出的一些消息可能不太准确。
“换言之，伏冥宫的报告每次都说宫主的身体状况在可控范围内，这个‘可控’和我们理解的也许有些出入，在我们听来，‘可控’就是宫主的身体状况稳定，没有大问题的意思，但根据尸检结果，报告中的‘可控’，很可能指前宫主的病情可控，以缓慢的速度在恶化的意思。
“我之前说前宫主殉冥正常，是尸检结果显示，前宫主体内所有器官衰竭，这种衰竭和契术那种瞬间引发的衰竭不同，是逐步恶化的。
“我们都知道前宫主常年把药当饭吃。经过十几年，身体怕是真的到了极限。
“所以我还是坚持当初的结论，前宫主殉冥没有问题。”庄学航得出了最后结论，好像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累到了，背一塌，肩一缩，把脸埋到阴影里没了动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说什么来着！”汪天昂扯着大嗓门嚷道：“什么杀人、什么阴谋！我看这帮人就是闲的！荀参谋你也不好好管管！这要是我自己的兵，我早就给他们训练加倍了，看谁还这么闲！”
“这可不一定哦。”荀成义慢慢品着茶，看着汪天昂的眼神阴沉而冰冷，他说：“关于‘可控’的解释，只是庄参谋的推测，我看我们不能妄下结论，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才好堵住众人的嘴。”
汪天昂被荀成义这不阴不阳的口气激怒，刚要发作，就听高安鸿抢先问道：“荀参谋说的真凭实据是？”
“前宫主身边人的证言、宫内医生的出诊记录、用药记录等等。这个不用你们操心，虽然最近政务繁忙，但这本就是我职责。”荀成义牵动嘴角对汪天昂笑了笑道：“现在宫内所有人都在忙，没有理由让伏冥队也闲着不是？”
伏冥队就是一支隐藏在伏冥宫暗处的秘密部队，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长什么样，但他们不祥的黑衣出现时，代表伏冥宫内一定出现了大事。
这支军队擅长潜伏、擅长获取各种情报、擅长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他们的任务就是探明让宫主困惑的一切问题。
“伏冥队怎么调查还不是你说了算？！”汪天昂拍着桌子反对：“我不同意！”
“反对？”荀成义声音低了几度：“这么说你有更好的方法？”
“这样吧。”安修明看了看表，出声阻拦了二人无意义的争执：“鲍皮二位参谋估计快得空了，我看这样吧，伏冥队可以用，但必须全程记录调查过程，并保证要采取适度的手段进行调查，有人有意见吗？”
鲍皮而参谋的威胁悬在众人头顶，谁都不想家丑外扬，汪天昂也只能妥协，臭着一张脸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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