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谷寻发呆的一会功夫，汪队长和他的卫兵已经走远了，周围看热闹的、准备大干一场的、还有余怒未消的人全都三三两两散去。
“寻寻。”安暮拉了拉谷寻的袖子，“我们也去食堂排队吧？”
“嗯？哦！好的，走吧。”谷寻回神。
散开的士兵一部分重新聚集到了结算大厅，一部分回到营帐，讨论今天两个队长的较量，还有一部分不放心汪队长带来的军队，紧跟在他们后面盯着，防止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因此从主营帐到结算大厅的路上，同行人并不是很多。
谷寻头脑闲不下来，一个问题解决，另一个困扰他的问题就重新浮现，那就是为什么新加入颜澄成部队的人为什么那么一致地想要调动部队？
应该和“世家”这个身份有关，看大家的态度，这个词好像挺普及的。
“小安，你知道世家吗？”谷寻不太抱什么希望地问安暮，因为从和安暮接触的经历来看，“普及”的知识和习惯，安暮似乎也不太有。
安暮蓦地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谷寻，两只眼睛瞪得像猫眼一样圆，“寻寻不知道世家？”
谷寻被安暮问愣了，他尴尬地笑着说：“我该知道吗？”
安暮盯着谷寻上下打量，亮闪闪的眼睛像发现了小鱼干的猫咪，看得谷寻压力蹭蹭蹭上涨。
“你不会是世家里那种……特别尊贵的少爷吧？”
谷寻忙否定：“哪有哪有哪有，我的家族虽然人数众多，但我只是个分支小家庭里的一员。”谷寻忙摆手否认，怕安暮不相信，又补充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家族里，稍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名字都是三个字的，你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就是个边缘成员。”
“也是。”安暮咂咂嘴，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以为交了一个了不得的朋友呢……”
“小安，你对我的家族很熟悉？我的家族也是世家？”谷寻趁着安暮不再好奇，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又拉回到原本的路径上。
“不只是我熟悉，第七军区的大部分能力者都很熟悉吧。”安暮重新迈开脚步，向食堂走去，“你没听说过谷、安、汪、荀、高和庄六大家族？”
“没有。”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没听过六大家族的人，你是深山里长大的吗？”安暮狐疑地看了谷寻一眼，但没多做计较，也许是快到食堂了的原因，他加快语速，给谷寻介绍起世家。
“所谓世家，说的就是在第七军区军范围内，占有支配地位的六个家族。这六个家族分别是我刚才说的那六个。
“在历史中，第七军区范围内曾出现过不同的大家族，一千多年前是十几个，五百多年前锐减到五个，最近几十年稳定在了六个。
“这六个家族把控了第七军区的最高权利，军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六家共同决定。习惯上，人们把掌权的几家合称世家，除此之外的一切能力者，都是平民出身。
“不知道别的军区两种身份的家族成员地位如何，但第七军区针锋相对由来已久，世家士兵总把平民士兵看低一等，两种身份的人，从接受契约教育起，就有截然不同的区别，在军中的待遇更是不同、晋升的机会也不同。
“这里面可能有世家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刻意压制平民士兵发展机会的原因，平时的各种决定，也都有利于世家士兵。
“看颜队长就知道了，他今年快三十了吧？据说在宝安山脉边境服役了快十年，才当上了一个小小的队长。如果是世家出身，这个职位估计混个一两年就能轻易弄到手。而且服役也不会在边境那么苦的地方。
“所以平民士兵，对世家士兵，往往带有非常大的意见，他们也更愿意加入平民军官统领的部队，而这样的部队凝聚力也更强。你看今天，听说汪队长来者不善，所有人就连功绩点都不要，纷纷聚集到主营帐附近了。”
安暮一番话仿佛给谷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只是门后的世界黑暗丑陋，他不敢相信在现代社会还有人搞这一套身份歧视。
“就没人管管吗？”
安暮耸了耸肩反问：“怎么管？决策层都被六大世家把持着，他们会吐出到嘴的肥肉？”
“不是还有军区司令吗？我们能力者部队要受军区司令和宫主管制吧？”
安暮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他们连平民能力者都瞧不起，能听军区司令的命令？至于传到宫主耳中的消息，不也都受他们的控制？”
“即便这种制度能够长期存在下去，也是不对的！”谷寻惊讶于安暮冷漠麻木的态度，努力想说服他：“哪里有能永远存在的特权？他们就不怕被平民士兵取而代之？”
“当然怕，正因为怕，所以才要持续对平民能力者的不平等啊。”安暮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历史上世家更替频繁，但是近几十年，随着各种技术进步，世家对各种资源的垄断变得更恐怖，你看看你家的规模，第七军区最大的世家就是你们谷家，你都说不清自己有多少同辈人吧？”
安暮一席话让谷寻想到了几十年前动荡的第七军区，那时几起大世家一夜之间惨被灭门的惨案，官方说法是几只祸级以上冥兽搞的，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人为的。新兴的世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一雪被欺压的仇恨，把当时的几个世家给斩草除根了。
谷寻陷入了沉思，安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一路沉默着抵达了食堂。
何力似乎已经将汪队长的军需官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两人领到的并不是之前传言的劣质物资和快过期的食物。
“原来如此，怪不得防御战，会有人说世家都是饭桶。”谷寻恍然大悟，自己这是无端背了姓氏的黑锅，在平民军人眼里，成了一个出身高贵的废物篓子。
“不会啊，寻寻你很厉害！对我也很好！”安暮很气不过：“我为他们道歉。”
这句话怎么这么奇怪，就好像……
“你不是安家人？”谷寻很意外。
“不是啊，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了？”安暮气鼓鼓地道：“就因为和安家一个姓，我去哪都得解释一番，还时不时有安家人觉得我在占他们便宜，真是岂有此理！你不会知道我是平民出身，就不再理我了吧？”
“不会。”谷寻嘴一抽，错过了甩开这个小拖油瓶的最佳时机。
“我就知道！”安暮笑得眼睛弯弯，他用力抱住谷寻的胳膊，十分开心：“我也不会不理寻寻的！”
“别抱得那么紧！”谷寻肠子都悔青了，十分嫌弃地把安暮撕开：“不方便走路。”
“哦……”安暮嘴上答应着，双手还是紧紧拉着谷寻。
“……”
两人领了食物，吵吵闹闹走回营帐休息。
他们先是长途跋涉到了颜澄成的队伍，气都没喘一口就被派出去侦查，又赶上冥兽暴动，之后在军营内忙碌善后事宜，算起来，都没有真正好好休整过。
汪队长想从颜队长这里占便宜不成，反被颜队长威胁的当晚，两个队长保持着表面的友好，完成了所有事务的交接。汪队长接管了颜队长的营地，颜澄成集结完整无缺的四十多人部队，连夜出发，赶往宝安山脉深处的伏冥宫。
经过几天的艰难跋涉，这支队伍翻过了一座又一座荒无人烟的山，还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冥兽暴动，终于来到了伏冥宫所在的山脚下。
伏冥宫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建筑群，数十座建筑依山而建，从山顶顺着山势向下铺开。整个建筑群年代久远，因着建成或修缮的年代不同，分别有着各个朝代的建筑特色，但从远处看起来，还是风格统一的古代建筑。
疲惫的几十人整日穿梭在单一色调的深山中，身边的活物只有队友，面前突然出现一座雄伟的建筑群，出现了人类活动的迹象，无不精神一振。
颜澄成就地整队，告诫众人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做出对这神圣的建筑不敬的事，然后率领整齐的队伍来到宫门前表明身份，请求进入。
守门的士兵早在几天前就得到了将有一支队伍来增援的消息，对于深山中突然走出一支部队，并没表现出意外，核验了众人身份后，便将他们放进了门。
一名卫兵将他们引导到了一间宽敞的接待室，所有人将在这里完成士兵身份核验和能力者资格核验，颜澄成还额外需要等待核验手中调任命令的真伪。
卫兵让所有人在接待室的椅子上暂时休息，叫来了几个士兵，收缴了大家的证件，开启了几台检验设备，依次对每个人进行核验。
所有人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叫到自己的名字，整个接待室只能听得到检验设备此起彼伏的电子音。
“下一位，安暮！”乖巧坐在谷寻身边的安暮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已经因瞌睡而一点一点的头瞬间支棱起来。他答了声“到”，向检验设备走去。
也许是因为运气向来不好，短短几米的距离安暮没有走完，接待室的门就被大力推开，一名士兵探进头，嚷道：“集合集合！全体集合！谷族长马上就要到了！”
没头没尾地喊完了这句话，人就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屋子里的士兵训练有素，一听到命令，纷纷扔下手中的工作，匆忙走出了接待室。
正在进行核验的士兵们被扔在原地，看着不断发出提示音的设备不知所措。
所有人面面相觑，直到有个士兵问道：“颜队，这是……”
颜澄成的状况不比普通士兵强多少，但他一贯缺少表情的面孔并未表现出茫然无措。他环视四周，想找个世家士兵问问情况，一抬头就对上了谷寻看过来的视线。
“谷寻，介绍一下谷族长。”
谷寻没想到自己会被颜队长点名，他纳闷地左右看看，就见所有世家出身的士兵都低着头缩着脖子做鸵鸟状，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这么一对比，坦坦荡荡地看向队长的自己就成了出头鸟。
他并不笨，知道颜队长是要找个人问清，怎么谷族长来了，所有卫兵都要被集合。想解释这个问题，必定会碰触到平民士兵敏感的神经，所以这些精明的世家士兵一个个都变成了鸵鸟。
行吧，虽然反应慢了一步，他还想得很开，既然是介绍自家族长，那就没人比自己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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