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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重遇


  月桐又在院子中的雪地上画起了小老鼠。

  小茹拿上披风为月桐披上,看见地上欢笑的老鼠,无奈地叹息。

  桑苗拉了拉小茹忍不住问:“公主为什么总爱画老鼠?逸郎总不会是一只老鼠?”

  小茹沉默不语。

  月桐喃喃自语:“这里没有屋顶,没有树!”她遥看营地中高耸的瞭望台,眼眸煞亮:“桑苗,去找些木杆回来,我要在这搭一座高台。”

  桑苗怔住:“公主要搭什么?”

  月桐指向营地中的瞭望台:“我要搭一座瞭望台。”

  桑苗瞪大眼,冷吞了口气。

  胡耶曾仔细叮嘱过,别说是月桐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是她多看上几眼的东西,一定要禀告单于。那天月桐看见呼衍姿的白裘披风,感叹一句:“如此雪白的白裘披风,真是少见。”没过几日,一件雪白无瑕的白裘披风就送来了。

  接下来几日,侍卫们在院子中搭起瞭望台,月桐怔怔地看着几十名侍卫的忙碌,无奈叹道:“桑苗,我叫你找木头,你就找来这么多侍卫。”

  桑苗嬉笑道:“公主,靠我们几个人要搭起一座瞭望台那要多久啊?我是怕公主等不及。”

  月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于是两日后,一座高耸的瞭望台出现在月桐庐帐的院子里。

  月桐又在地上画上了小老鼠,蹭蹭几下爬上瞭望台,向南方眺望,极目所见,只有白茫茫的大地。月桐自嘲笑起,到底要多高的瞭望台能让自己看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她深深一叹,凝望地上的小老鼠,拿出白玉箫,吹奏而起。

  “公主娘娘,你为什么要画老鼠?”瞭望台下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瞪着亮晶晶的眼望着月桐。

  月桐向下看,桑苗和白雁正向小女孩和她身旁的两位贵夫人行礼:“奴婢拜见芝右贤妃,雅右妃,雪公主。”

  雪公主稚声问:“公主娘娘,我可以画只猫吗?”

  月桐笑道:“好!”

  雪公主在小老鼠后面画了只猫后,兴奋地又问:“公主娘娘,我可以上瞭望台吗?”

  月桐摇头:“不行,你太小,爬不上来。”

  “那,我叫父王背我上去。”

  月桐怔了怔,忙道:“别!小茹,你背小公主上来吧!”

  之后每天,雪公主和两位妃子都会来到瞭望台前。雪公主一天画花猫,一天画老鼠,然后让小茹背她上瞭望台听月桐吹箫。每次雪公主在上面玩,两位妃子就静静地在台下等着。月桐下来后,向两位道:“两位娘娘若不嫌弃,请入帐喝杯马奶酒暖暖身子。”

  桑苗早已告知,两位娘娘是兰氏族人,也是亲姐妹。姐姐叫兰芝,妹妹叫兰雅。雪公主是兰芝的女儿,而兰雅是几个月前才嫁到王庭的。军臣有三子五女,雪公主是最小的女儿。

  “公主,我怀了身孕,不宜喝酒。”兰雅向月桐行礼道。兰雅衣着打扮很素淡,脸上几乎没有脂粉修饰,古胴色的肌肤亮泽通透,一双明眸清彻如水,一如她的名字,是位清雅丽人

  “恭喜!雅娘娘。”

  “公主的箫音真美。我曾有幸听先阏氏筠娘娘吹奏过一曲,公主的箫音与之相比,是各有千秋。”

  “我只是吹来玩玩,不想和任何人相比。”

  兰雅道:“请问公主每日吹奏的那首是什么曲子?”

  “那首叫月儿谣。”

  “我有学过七弦琴,如果公主不嫌弃,改日与公主合奏一曲月儿谣。”

  月桐有些惊喜:“难得雅娘娘有兴致,我当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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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桐躺在榻上,轻微的脚步声又响起。她无奈地暗叹,转身向内。

  军臣如常地坐在榻边。他伸手轻轻撩起盖在她脸上的发丝,淡然微笑:“你还欠我两首用青玉箫吹的曲子,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吹给我听?”他像是在和她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月桐心头一震:他今日怎么说起话来?

  “青玉箫上的筠字是先母的名字。这只箫就叫‘筠箫’,是先母生前最钟爱的箫。她曾说这箫的音色天下无双,可以吹奏出天地间最美的曲子,她要我把‘筠箫’送给我最心爱的女子。那日在鸣沙山,你为我吹奏一曲后,我就知道,只有你才配得上吹奏这支箫。月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也可能很恨我。我愿意等,等你相信我的心意,等你心甘情愿地用‘筠箫’为我吹奏,等你明白我会比任何男人都更疼爱你,等你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他说得极真诚,其中透出了隐隐的乞求。

  军臣静静地坐着,月桐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恨他,是他硬生生地把自己与逸郎拆散,是他无情地□□自己。但此刻,她的心不知为何绞痛而起。是为自己而痛,还是痛他身为堂堂匈奴的君王却如此卑逊地乞求。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在她耳畔低语:“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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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也是军臣娶左贤妃的日子。月桐没兴趣知道他娶的是哪个王族的妃子,却暗暗松了口气。今夜是他与新妃子的成婚夜,晚上必不会再来。

  月桐错了,军臣只是比平日来得晚了些。月桐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时,听到脚步声,急忙侧身向内。军臣坐在榻边,凝视她半晌,悠悠道:“不是我想娶那么多位妃子,而是不能不娶。每位妃子背后都代表着她的部族,王国。联姻结盟,是身为单于的职责,我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虽然我有很多位夫人妃子,但我只会有唯一的一位阏氏。这位阏氏只会是你。阏氏之位会一直悬空,直到你答应。”

  他轻柔的话如最沉重的磐石,猛地砸入月桐的心海,激起滔天巨浪。纵然她极力强压,她的身子还是禁不住震动了一下。

  军臣看见了月桐身子的颤动,唇角微扬:“草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你一定会慢慢喜欢上这里。总有一天,你会愿意永远留在这,陪在我身边。”

  他俯身吻在月桐脸颊上。和平日的轻柔一触不同,今夜他泛起了激情,唇在她的腮上来回吮吸,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月桐骤然紧绷的身子透出了深深的惧怕。军臣霎时停下了亲吻,微叹:“你还是很怕我吗?我发誓,我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对你。”

  静默了好一阵子,军臣为她拉好被褥,缓缓地离去。

  在帐外,军臣听到月桐压抑不住的喘息声,眉头紧锁地仰望天幕,乌云遮蔽了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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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桐在榻上辗转难眠,她坐起来,披上披风,走出庐帐,漫无目的地在营地中走着,发现有一个女子站在庐帐外看月亮。月光下,一张熟悉的清丽面容跃入她的眼帘。月桐震惊至极地注视她,失声叫道:“蝶君!”

  蝶君转过头,震撼地看着月桐:“月桐,你,你怎么会在这?”

  月桐呆愣半晌,恍然大悟:“你就是今日与单于大婚的左贤妃?”

  蝶君悲凄一笑:“是啊,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

  月桐凌乱不解:“为什么?龟兹王怎么会让你嫁来匈奴?”

  蝶君满面痛楚:“父王在骏王会两个月后,染了急病去世了。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继位成了楼兰王。为了讨好新登基的单于,他逼我一定要嫁来匈奴。我本是死也不从,他就用我母妃的性命来要挟。”

  月桐悲凉一叹:“你被你哥哥逼来,我就被大汉皇帝逼来。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相见。”

  两人深深地凝视,凄苦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过了半晌,蝶君悠悠地问:“单于对你好吗?”

  月桐怔怔无语。

  蝶君看见她复杂的脸色,感叹道:“他对你总会比对我好吧。今晚大婚之夜,他与我欢好之后,就走了。侍女说单于极少会在妃子帐中留宿,叫我别不开心。新婚之夜他都弃我而去,以后呢?母妃对我说,既然嫁给单于已成定局,就把心收回,一心一意地对待单于。对自己宽容,也给自己的心一个机会。”她深深地看向月桐:“你呢?”

  月桐点点头:“你母妃说得对,我希望你能放得开了。只是,别寄望他会用心待你。”

  “你呢?”蝶君再追问“你放开了吗?”

  月桐苦苦地望向天上寒月:“我的心?我的心在哪?”

  蝶君怔愕半晌,重叹一声:“我曾以为你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没想到……来,我们喝一杯!”

  月桐点头:“好!今夜你我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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