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主的信 1

　　张大人笑着答应，心中虽然温暖地想着，“到底还是女子啊，总是有些唠叨。”口里却依然恭恭敬敬地，“多谢公主关心，属下知道了，赞普那里就烦公主代为知会一声，属下就不前去辞行了。”

　　按礼，张大人无论怎样都应跟扎丹打个招呼的，但今天看到他对公主的态度，对他已是反感至极，却为了公主的长久，才不便发作什么，只好一再的隐忍，这时，虽然要走了，却不想再与他见最后一面。公主似有点了解他的想法，微微点了点头。

　　公主和宣儿站在山路一旁，看着唐朝的兵士们收拾整装，心里一时慌乱不安，感觉自己就象那离群的孤雁，以后再没了依靠，两人眼圈不由得都泛起红。兵士们准备好了一切，都扭转身子看着两人，忽然张大人率先跪在了雪地里，兵士们跟着也一个个跪了下去，山呼，“公主保重。”

　　公主再也忍不住热泪奔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捂着嘴，挥手示意他们起来，张大人带头站起了身子，看着公主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然后猛地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向自己的车子，一举马缰，车队向着回去的方向起动。一会便转了个弯，再也不见踪影。

　　公主和宣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竟感觉好似在与亲人做着决别，两人尽皆泪流满面，宣儿回首间看到公主脸色煞白，赶忙止住泪，扶着她，心疼地说，“公主，咱们回去吧，你不要再伤心了，你看你脸都白了。”

　　在她的搀扶下，两人默默地往回走去，忽然看见扎丹领着十几位蕃将骑着马急驰而来，两人一愣，看着扎丹阴沉的面容，不知出了什么事，如此滑的山路，有什么急事需要冒险骑马而去呢？两人却不知蕃人最善长马术。

　　扎丹来到近前，手拿马鞭指着公主沉声急问，“那姓张的何时走的？为什么不打招呼？中原几千年的文化却连最起码的礼节也不懂么？”公主抿着唇，冷冷地盯着扎丹，“是我让他们不必跟你辞行的，我来告诉你不一样么？”

　　扎丹眼里似有火在燃烧，说出来的话也带着火药味，“你说是你让他们走又不必知会我的，是么？你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这么着急赶他们走？若让我知道你耍了什么鬼花招，你就选择怎么死吧！”说完，不等公主搭腔，便一带马缰掣马顺着张大人的去路追了过去，其他的人也跟在他身后一会儿便跑得远远的，马踢起的雪溅了两人一身。

　　公主气得差一点晕过去，她握着宣儿的手，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好一会才会齿缝中蹦出一句话，“老天啊，就让这蛮人摔落山崖吧，哪怕让明玉陪葬呢！”宣儿吓得赶忙上前捂着她的嘴，带着哭腔劝说，“公主，可不能这样说啊，他再怎么也是你的夫君，你怎能咒他呢？没了他你就得守一辈子活寡啊。”公主竟然没再吱声，脸色木然地往车子那儿走去。

　　张大人带着兵士顺着山路刚转了两个弯，就听到后面有人高喊，“张大人，请留步！”一回头，看见扎丹带着十几人骑马而来，次仁正冲着他挥着马鞭高声喊着，他一愣，想着自己走时没打招呼，是那蕃王要问罪么？却又不能不停，一面高声命令兵士停车，一面自己从车上跳上来，扎丹率领蕃将在离他们几百米处停下，只有次仁一人下马走了过来，张大人迎着次仁走过去。

　　两人走近，次仁一抱拳，“张大人，临走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赞普听公主说后，深感这些日子在一起的情意，特意专程来送送大人，请大人借一步说话。”张大人看他说得客气，想着自己一时意气用事，竟亏了理数，想也没想就跟着他走了过去。

　　扎丹他们早已下马立在当地，看他过来，扎丹满脸堆笑迎了出来，走至近前，伸出手来，张大人一边陪着不是，一边赶忙也伸出手去，谁知被扎丹用力一握，竟然感觉似被铁钳夹住，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却已然来不及，旁边几人一拥而上，捂嘴的捂嘴，搂胳膊的搂胳膊，将他挟制得一动也不能动，心里茫然地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急得强扭着身子挣扎，口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次仁轻声说了一句，“得罪了。”已伸手到他怀中，将公主写的信取了出来，这时他才明白了他们所来为了何事，想着公主信中不知写了什么，想着自己竟然连封信都保护不了，就这样负了公主，一时在这大冷的天里竟急出一身冷汗来，口里说不出话，但那瞪得溜圆的两眼似刀子一样紧盯着扎丹，脑子已然冷静下来，已想好，若扎丹胆敢毁信，誓与扎丹拼命不可，哪怕这身骨头就此撒在这雪山上，在所不惜。

　　扎丹无视张大人的怒目，将信递给身边一人，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一些水状的液体，轻轻洒在信袋口处，停了一下，又从怀中拿出一根薄薄的竹签，轻轻将信袋揭开，慢慢抽出信，递给扎丹，扎丹将信握在手中，面上竟似有些紧张，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展开来，那娟秀的字体一下子呈现在眼前。

　　从信中点点滴滴的渍痕中，扎丹看出，明玉写这封信时一定从头哭到了尾，心中不觉轻轻叹了口气，静心仔细地读着那信的内容。

　　“至亲至爱复可恨的皇兄。

　　在这冰封雪藏艰难崎岖的山路，玉儿惊闻皇宫一系列的变故，痛不欲生。皇妹虽然不是亲眼得见，但灵台一丝感应，却知此事必是真的了，想着珍妃姐姐，那灵秀聪敏娇艳如花，一如天上仙子般的可人儿，就此踪影皆无，玉儿真是伤心欲绝。抚着身上她为皇妹做的嫁衣，望着她为皇妹涂的画像，耳畔似还想着她清淡的声音，玉儿更是心痛如绞。不知皇兄是否也如玉儿一般痛心？

　　我那可恨的皇兄，为何当初不依了皇妹的请求，让她与我一同远嫁呢？也不至于让姐姐就这样生生离开人世。玉儿虽然与姐姐相处短暂，却已然了解她那不愿受束缚，不愿与人分宠的淡然与倔强，我明白聪明如你，定然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你哪里还去管别人的生死苦痛？玉儿恨你，为了姐姐也将恨你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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