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2

　　其实你得胜回来时，我就想离开了，可我实在不舍，实在不舍啊……特别是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我每晚都在等待你的招唤，你只要一个眼神，我就会跪在你面前，为你做奴做仆都心甘情愿，可你是怎样对我的？我对你而言就象一个好奇的未见过的食物，品尝后便再没了兴趣，你体会过我的感受么？体会过我无边的痛苦么？

　　这世上，我再未见过象你这般自私蛮横又未长大的男人，对明玉，你明明深爱，却偏偏百般猜疑，对卓玛，你连一丝男女之情也未有，却又偏偏纳为妃子？只为你是万人之上的赞普，你就可以象一个贪婪的小孩子，随着自己的心性喜好和冲动，想怎样便怎样，又何尝替别人想过一丝一毫？

　　明玉自然也看透了你的本性，才绝然离去，才使我有了可剩之机，归根到底，一切事端的根源都来自于你，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想必……你从未想过吧？”

　　喀丽丝恢复了冷静，有条不紊地诉说，随着诉说，神情渐渐变得淡漠，好似随着她的话语，那些汹涌的感情都喷射而出，只剩下了一具空空的躯壳。

　　扎丹听着她平静的诉说，心中有些茫然，慢慢放开了卡在她脖子上的手，对那些她不说，永不会知道的秘密，根本未放在心上，本来他就有占领沙曼的想法，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她说的关于他的看法，这些他从未想过，难道他在别人的眼中，竟是这样一个人么？

　　他颓然跌坐在椅中，神情萎顿地看了一眼喀丽丝，无力地挥挥手，“你既然已告知了我明玉的下落，自由了，走吧。”

　　喀丽丝有些不信地盯着他，看着他冷俊的面容，依然制不住的心动，就这样走了么？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却再不见扎丹抬头看她一眼，那迷茫的眼神象一层浓雾，阻在喀丽丝面前，她缓缓地退出门去，爬上楼顶，望着楼兰的方向，慢慢跪下，头伏在地上，良久，良久……才抬起头，挂着满脸泪珠，象蝴蝶一样纵了下去。

　　三年后。

　　月凉国的王宫之中。

　　已是深夜，文武百官却整整齐齐地排列朝堂之中，经过半年多的拼死抵抗，吐蕃大军现已濒临城下，失败不言而喻，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深深的丧国之痛，月凉国国王端坐在朝堂之中，木无表情，半年多来，自责早已将他的心吞噬得麻木不堪，悔不该存那一丝侥幸，听信了楼兰公主的煽动，害得国破家亡，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双亲和先人？

　　早已对众人宣了各自出逃的命令，可是没有人动身，再也没有一点兵力去抵抗那锐不可挡的吐蕃大军，守着这点愚忠又有何用？他不耐地再次催促着众人，“不要再犹豫了，都快些带着家人逃命去吧，那蛮人即已发誓要踏平月凉，自不会心慈手软……”

　　可是没有人动一下，依然静默地伫立不动。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自己身死，他们就不会如此了吧？

　　忽然朝堂外走入一个人，竟是女人，她微微施了一礼，嗓音哽咽，“王爷，你就放我出去吧，不能因为我，再枉死无辜了，亲王之死已令明玉痛不欲生，求你，放我出去吧。”赦然竟是大唐公主明玉。

　　月凉国国王看着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冰冷的眼中全是仇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才惹来了这场灭国之灾，自己唯一的王弟也战死在了沙场，都是这个女人惹的祸端，他几次三番都想将她献出，可是临行前答应过王弟的承诺，还言犹在耳，不许放她涉险，怎么办呢？

　　为什么王弟偏偏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呢？三年的枯守只换来一场梦，如今魂归天外，值么？

　　看着满朝将官，明日此时或许都将是一堆枯骨，他再不犹豫，“好，依你之言，明日天亮之前，带着你的侍女和孩子出城出吧！”

　　明玉深深福了下去，言语诚挚，“明玉此一去，再无相见之时，有几句话想奉劝王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愿王爷能放下仇恨忘记过去的一切吧！当初你的姑母出于一时激愤，自尽而死，害得扎丹与你的父王双双而亡，这样的惨局想必不是她能预料得到的，而今你的王弟又在你一念之下，送了性命，难道你还不能明白么？情爱只是一已的私怨，做为一国之王怎能为了一已私怨，至国家不顾，至子民的性命于不顾？虽然君王一令万骨枯，可再如何使人信服呢？”

　　明玉说完，直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国王，见他听了她的话，陷入了沉思，慢慢退出朝堂。

　　太阳在无边的烽火中终于悄悄探出了头。

　　扎丹负手立在大军的前方，冷硬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眸紧盯着面前，这座月凉国最美丽的城池，面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用不了片刻，它就会灰飞烟灭了，在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人们笑谈中一个淡淡回忆而已，而它的毁灭，又有几人知道，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娇弱的女人呢？

　　三年了，思念没有随着光阴的流逝淡薄，反倒更加清晰，每一幕都象一幅精致的图画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随时随地涌出，击打他已千疮百孔的心灵。

　　特别当他想到明玉是身怀有喜而亡之时，那深沉而巨烈的痛就会将他完全击倒，那痛即使杀光月凉国每一个人也不足以平惜。

　　天越来越亮，众将官翻身上马，静等着他发出进攻的号令。

　　忽然，远远的看到城门竟被打开，他一愣，难道要开城投降？做梦去吧！杀我王后之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的。

　　定睛望去，却被那三个淡淡的人影所震撼，他不相信地揉了揉双眼，只看到前面那小小的胖嘟嘟的小人儿，相似的面容，天真的笑似一把利箭一下击在他的心尖上，他想迎上去，却怕是一些幻觉，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连那小人儿嘴角挂的一滴口水都看得仔仔细细之时，他却发现自己双腿抖得象筛糠一样，哪里能迈得动一步。

　　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儿走到近前，瞪着清澈的大眼，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好凶哦。”

　　心一下似被无边的潮水淹没，颤抖着双手，一把将他抱在怀中，硬硬的胡岔在那娇嫩的小脸上滑过，孩子虽疼却倔强地吸着气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扭过头去，寻找着娘亲宠爱的面容，一边还故做坚强地说，“娘亲，宝宝不哭，他……羞羞。”

　　明玉看到他父子亲热的一幕，早已静如芷水的心，依然不由自主地浮起波澜。

　　想着此来的目的，语气不稳地问，“你……能否为了我和孩儿息了这场战事？”

　　“为了你们母子，此时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双手奉上。”扎丹从孩子身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动情而又坚定地回答。

　　明玉感觉冰凉的情感，在他似要滴出水来的柔眸中，重新有了暖意。

　　看他还不舍地在孩子身上拱来拱去，不由爱啧地瞪他一眼，“把宝宝放下吧，你这样会惹他烦的。”

　　扎丹却搂得更紧，又随手将明玉也搂在怀中，“不，我再也不会放手，我要将你们母子一直紧紧搂在怀中，再不放手。”

　　十年后。

　　逻些王宫。

　　一个梳着两个小鬏的约莫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儿在圣殿门前哭着追赶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子。

　　“你给我，你把我的花儿还给我啊。”小女孩儿看着被哥哥欺负得不成样子的花瓣伤心欲绝地哭喊着。

　　“就不给，谁让你总去父王面前告我，就不给，就不给。”男孩子调皮地逗着妹妹。

　　“父王啊！父王啊，你快来啊，哥哥又欺负我呃！”小女孩儿不由自主又大声喊起救兵。

　　随着她的喊叫，圣殿里走出来两人，正是扎丹和明玉公主。

　　扎丹一边轻斥儿子，一边爱怜地将女儿抱在怀中，“你做哥哥的，怎么总是欺负妹妹呢？”

　　明玉看着儿子忌妒地看着扎丹哄着女儿的神情，一把将已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揽在怀中，宠溺地哄着，“宝宝，你要爱妹妹才对啊，你和妹妹都是父王和娘亲的心肝宝贝，当初你小的时候，你父王天天抱着你上朝议事呢。”

　　“真的么？父王？”男孩子不信地置问扎丹。

　　“是啊，你那时才那么一点儿高。”扎丹回想起那时对他的娇纵，不由投过来一丝宠爱的神色。

　　“哇！好开心哦……妹妹，走，哥哥带你捉虫子去！”

　　看着两个孩子欢呼着跑远，扎丹有些不满地语气，“儿子被你宠坏了，我这么大时，都快能领兵打仗了呢。”

　　明玉将手搭上他的手肘，轻声问，“那时你感觉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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