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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惊世(上)


  楚王亲自出面,让那些前来祭拜国师的人离开。


  他身份高贵却态度温和,让许多人都心感舒适,又听闻他前些日子事务繁忙,未来得及见上自己这位老师的最后一面,只想要在这时候与其好好述一番,便释然了。


  陵园的人渐渐离去,就连楚王的手下也离开,很快就只剩下了楚王自己。


  这个嘴角仿佛无时无刻都噙着一抹微笑的英俊中年人在这时候收起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从一旁拿了三支细香,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才将细香插上。


  “唉……哟!”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楚王便坐了下来,脸上又泛起笑意,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挎包里面拿出了一壶酒。


  他盘坐在国师的坟墓之前,面对那一面墓碑,拿出了两个杯子,将壶中酒液倒入杯中,不多时,坟茔之前就已芬芳四溢。


  楚王拿起一个杯子,望着杯中金黄色的酒液,鼻子抽了抽,闭目回味。


  “三十年前,老师您把这壶酒交给了我,让我在您死后把酒带来,在您坟前与您畅饮,如今,我来了。”


  楚王低声笑着自言自语,一仰头,那金黄的酒液便顺着喉嗓流入胃中,他等待了片刻,就感觉到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自胃部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精神一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楚王放下手中酒杯,拿起另一杯酒,倾倒在了墓碑前。


  “老师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楚王唉声叹息,“若是您真的不想死的话,肯定不会死得那么早,想来,您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必须去死吧?”


  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叹了口气:“若是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您死去……”


  然后,楚王又倒了两杯酒,这一次他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起了从前。


  “时候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你带我和皇兄去视察民情,虽然并不是每次都那么有趣,但也足以让我们枯燥的童年增色几分。尽管父皇有时候也会带我们出去,可他毕竟很忙,时候我和皇兄与您最是亲近……”


  呵出一口白气,楚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又打了个酒嗝,“再长大一点,母妃就开始教导我身为武宗的儿子,长大之后势必要与皇兄争夺皇位,那时候我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听从母妃的话,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你们,一直到了现在……


  “这些话我一直想要出口,可是也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直到皇兄驾崩之时,我都没有将此事告知于他。”


  当楚王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眼底尽是怀念之色。


  这些曾经的龌龊到了老年之时,就都变成了回忆。


  他如今也有四十多岁了,若是放在前朝,也到了能够自称‘老夫’的年纪。


  “有件事我也没有告诉你们——直到弥留之际,母妃依旧心心念念着那个皇位,甚至在抱怨您的偏心,若非您支持皇兄,父皇就有可能选我做皇帝……”


  着,楚王自己也笑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武宗和国师都不可能选他做皇帝,即便他和慈宗一样优秀,但他并非皇后之子,也非长子。


  那个时候大曦需要稳定,无论如何都需要稳定。


  尽管武宗只有他和慈宗两个儿子,但他不是长子,以大曦的习俗,若是长子足够优秀,他便不可能被封为太子,更不可能登基称帝。


  武宗驾崩,慈宗继位之后,他就将自己的生母接到楚地居住,所以在他那有些刻薄的生母逝世之前,他还能听到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呓语。


  一杯酒喝完,楚王又醉醺醺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其实我也知道,您和父皇绝无半点偏心,但这也正是让我感到绝望和恐惧的,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曦存续,让我和皇兄的竞争没有了意义——其实在我和皇兄竞争的时候,你们之所以没什么,就是因为你们早已确定了将来继承皇位的人乃是皇兄,而不是我,默许竞争是为了看一看我们的能力极限在哪里……


  “母妃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没有母后那般聪颖,所以当她看到你们对竞争的默许之时,欣喜若狂,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希望,尽管渺不可及,但也还是一个希望,她抱着这个希望,一直到死去之时,仍在惦记着。”


  楚王眯着眼睛抬头望向灰蒙蒙的空,抬手抓握飘落下来的雪花,当他五指合拢,掌中就只剩下了一点湿润。


  皇位之于他就像是这飘落而下的雪花,纵使看上去能够抓在手中,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樱


  “我并不恨您和父皇,因为我也热爱着这个大曦,这是你们从到大,一直在教育我和皇兄的一件事情,大曦不仅仅是达官显贵和豪门世家,还有底下千千万万个庸庸碌碌的百姓,他们才是支撑起一个国家的存在,没了他们,这个国家就没有了根基,只不过是空中楼阁。


  “只是有些时候,我也会埋怨,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希望,却要将虚假的希望放到母妃面前,让她抱憾死去?”


  再倒再饮,楚王脸上泛着酡红,醉眼惺忪地看着那面墓碑,呵呵笑道:“这并非你们的本意,只是母妃会错意了……这些我全都知道,但我就是有些愤恼。母妃最后是抱憾而去的,我就坐在那病榻边,听着她不断念叨着您和父皇的‘偏心’,她甚至还想质问您和父皇,为何要如此偏心,可是她不敢。”


  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杯中扭曲的倒影,楚王勾起嘴角,“我知道,你们要让皇兄继承皇位,是因为他足够优秀,我和他的能力不相上下,那么他自然而然的就能继承皇位,即便我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让你们改变主意,因为皇兄是‘优秀’的,而非昏庸无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更加痛苦的是,我和皇兄的感情很好,哪怕被母妃教唆,我也依旧没能与他反目,因为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好太宽厚了,我怎么可能好意思与他反目成仇?”


  着,一滴泪水便从楚王眼角滑落,落入了杯中,激起一片涟漪。


  “这种事——这种事真的很痛啊!”他捶着自己的胸膛,眼眶发红,面目狰狞,竭斯底里地叫喊,“你们把皇兄教得那么好,又把我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把我教得坏一点,让我能够下定决心去与皇兄反目成仇?夹在你们的期许、皇兄的宽厚、母后的宽容和母妃的期望之间,我真的很难受,心很痛!


  “若是当初你们骄纵我,让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没有让我和皇兄拥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当初我就能和皇兄反目,去争夺那个皇位了呀!”


  楚王吸了吸鼻子,泪水止不住流淌下来,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却坐在国师的坟茔前嚎啕大哭。


  “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对我?不是好了皇家无情吗?为什么我看那些史料的时候,都只看到了虚伪和血腥,为什么你们要那么教我?


  “温情和温馨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皇家的,不是吗?为什么你们要让我学会那些东西?为什么你们要让我充满情感?”


  嘶哑地哭喊着,楚王抬起手,捂住了自己已满是泪水和鼻涕的脸。


  握着酒杯的手无力垂下,酒液从其中倾倒出来,渗入了石砖缝隙之间。


  他哭了很久,吸了吸鼻子,踉踉跄跄地站起,然后弯腰拿起那个酒壶,将酒液倾倒在了国师墓碑之前,破涕而笑,“所幸,我只是在时候抱过了奇儿几次,从到大,我也极少与他接触,这样一来,我和他之间就只剩下了‘皇帝’与‘亲王’的关系。”


  楚王抬头深深凝视那个墓碑,一把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将酒壶摔下。


  “老师,我要造反了!”


  轰!!!


  话音刚落,一道乍然出现的烈焰冲向了空,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都。


  狂风裹挟着金属碎块向楚王背后袭来,可却在半空中被分成了无数尘埃。


  楚王挥手撤掉了身上的外袍,露出了下面的劲装,有人从阴影中走出,为他披上了一件披风。


  披风上,绣着龙飞凤舞的图案。


  他抬头仰望空,咧嘴而笑。


  在这都之中,他身为叛臣贼子,所有的气运都会针对他,接下来,他将会面对一个如日中的帝国,可谓举世皆担


  ——举世皆敌,又何妨?


  …………


  “颖儿,知道为何我门要改称‘月莲寺’吗?”


  杨颖被从神游外中唤醒,啊了一声,扭头看向了自己那个端坐在蒲团上的师父。


  月莲寺中只有女人,这个宗门向来都只收女性弟子,而且只会收养样貌美丽的孤儿。


  杨颖的师父也是一个尼姑,只不过和杨颖不同,她剃去了满头长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尼姑。


  实际上,并不只是‘看上去像’,和杨颖不同,她的师父乃是一个真真正正,拥有度牒的尼姑。


  这位相貌美艳,身材婀娜的美妇人头戴一顶圆帽,遮去了光滑的头顶,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默默转动着手里的念珠。


  月莲寺规模并不大,只有寥寥数人。


  杨颖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要不懂装懂,这是她师父从教育她的。


  “因为我们月莲寺本就是佛门一脉,甚至可以是菩萨一脉的传常”美妇人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帘之后,一双秋水明眸清澈却诱人,显得无比妩媚。


  杨颖闻言又啊了一声,她从来不知道这些。


  “古时候,有菩萨肉身布施,与人交合,在最激情之时,便化作红粉骷髅,劝人舍去色欲,可我月莲寺一脉,在得到传承之后,另辟蹊径,与一门双修道法结合,便形成了曾经月莲寺的功法。”美妇人转动着念珠,声音虽然搔人耳痒,却没有任何语调,极其无趣。


  杨颖听着一愣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在几十年前,一个道士打上了我们月莲寺的山门,要与我们讨教一番,约法三章,若是我们不能够将其诱惑堕落,月莲寺便改成尼姑庙,不再祸害人间。”美妇人没有理会杨颖,自顾自地道,“而那位道人,便是扶摇观的妙元子道长。”


  她回忆起了从前,“从那时候起,月莲寺便自闭山门,不再下山为祸人间,也修改了修炼功法,以至于到了如今这弟子凋零的地步。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纵然我们失去了很多弟子,但也得到了一些东西,如今这些东西,就在你的身上,你们这些辈的身上……”


  杨颖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自己身体,在她们身上?


  “妙元子道长留下了一件东西,封住帘时月莲寺所有饶心境修为,不过那件东西,在我们将功法修改过来之后,就失去了作用,所以在二十年前,他行走下之时,就将那件东西收回。”


  着,美妇人悄然站起,转身走向大门处,推开了禅房大门。


  风雪闯入了这个僻静的禅院,也顺着门框落入房间当中,让杨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杨颖呆愣地看着自己师父的背影,有些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打开房门。


  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霍然站起,“师父,既然妙元子前辈已经在二十年前取走了那个物件,那么之前您让我交给梅道长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那也是妙元子放在我们这里的……”美妇人回头看向了满目震惊的杨颖,粉唇轻启,“只不过是另外一件东西……


  “一件……涉及到了一个巨大计划的东西。”


  然后,这个中年美艳的尼姑便又转头看向了外面,“从今开始,月莲寺便可以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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