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终于回去了
仙人在前头身姿轻盈而去，肩上托着尾巴晃悠的梦，峣玉紧随其后大步跟上。
她回头瞧了一眼，那人还伫立原地，他一手摁着残迹斑斑的胸际，极慢地朝前挪了半步，却传出一声不怎么真切的咳嗽。
他又朝前循循迈了半步，只是在峣玉的眼中依旧还停留在原地，没怎么移动。
峣玉的脑子很乱，乱到她不记得怎么瞬间移动到他身边。
她瞧着自己在他身前站定身子，沉腰躬背，道：“慢死了，我背你回去。”
她瞧不清身后饶表情，但想也是那张不能直视的面容上此刻透出的冷傲和倔强，即便身子骨已是弱不禁风，无力支撑，那人怎会允自己的脏身子沾染他干净的躯体和灵魂？
果然，那人憔悴一声：“你背不动我，过来扶着便是。”
峣玉很想和他掣肘下去，不是自己执意想累死累活背人，她只是对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欲屈服，都想和他生上那么一两丝气愤。
可是她清楚眼下不是争闹的时机，万一这人半道儿死了，她出“要将他破命救回”之言，便化为一空，她不能失信，不能假装未自己的豪言壮语。
她要救这人一命，然后再孤身一人，南地北，行走地痛快。
她徐徐回到他的身旁，抬起双手伸向他的臂肘，她刻意低下头去，不去瞧那张令她内心紊乱，惶然不安的面容。
所以她未瞧见，那人如纸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浅浅的色泽，他眼里头似含了玉，干净无瑕，光亮明媚。
所谓枯木逢春，对那人而言并未有多么难，只是暖意短暂，他眼里头又落入了霜，凉凉无情，令见者心上感慨。
可惜，没有见者，有的只是一个与之南辕北辙的“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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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水潭子边逾行上千步，穿过层层挡路的树木，踏过高地岩石，峣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搀扶回了臭仙人住处。
而那臭老头在她大叫帮忙之事，竟罔若未闻，甚至还从她视线消失如一阵风。
峣玉不由在心中骂了几句脏话，使出浑身力量支撑着他的身体，那饶身子愈渐无力，又涌了血珠出来。
峣玉心中越来越发冷，一股莫名的恐惧袭击了她，令她如行崖间百米相接的独木桥，每往前走上一步，脚下都在发了疯的摇摆。
她那颗杂乱的心今日一直摇来摇去，一瞬也未定过……
可是她努力恢复平常，令自己看起来从容淡定，慰言自己只不过是累坏了而已。
连夜掘地，挖了一个两米见长的棺材深坑，可不是要累的精神疲弱了吗？她再如何伪装成功，实质还是一个被饿死鬼附身的瘦削女子。
这个世间陌生又凶险，兵戈战乱，人心暗斗，尊严低贱，活的烦心劳累，活的杞人忧，战战兢兢。
还有突如其来，猛然压心的沉痛……
便如眼前，她瞧着一个屡次虐待摧残自己的大坏蛋生命如手中细沙徐徐流失，那莫名其妙的害怕还是会一点点流淌而出。
人性本仁，她这个废物还是那么善良……
可是她总归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瞧着那拼了命喘气的裙在地上，朝她淡淡笑了一声，而后缓缓阖上了好看的眼眸。
老仙人总算是急了，他亲自将那人抬进了屋中，峣玉七手八脚并未抵上大用，因为她只有莫名的手脚慌乱。如此老头索性也将她和梦尽关在了门外，自己在里头一人“咣咣铛铛”忙活。
峣玉便坐在了石阶上，以手托腮，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忽然晃悠到她身边远远的梦，尾巴上的毛高高竖起，冲她狂叫一声。
峣玉此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染了血，糊的浅色衣裳上暗红一片，她方才“无聊”还用手掌玩了好一会脸颊，想是脸上也难逃狼狈，所以梦是被这血色和血腥气味激地如此反应强烈吧。
她想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可是她穷的干净，无奈只得找了些清水洗了洗脸和手掌，然后继续坐回了屋前的石阶，继续等。
许是一路用力焦灼过了头，此刻只有淡然，和那次坠崖落入水中昏迷一瞬的感觉差不多。
安静的出奇……
想及路青在遥远的元临城内是否等她着急，那一袭红衣笑得妖艳又淡薄的出云公子是否还未寻得旧人，还有院子里一处光秃秃的圆湖是否新注了水，湖面可生了荷？
好奇怪啊，脑中大家都在的地方是不是缺了一个人？缺了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会丢了一个人？被自己狠心丢掉的那个人又是何人？
那个人没脸，没影子，没过话，神神秘秘什么都没留下，峣玉只知道“他”是一个在自己脑中不存在的人。
但那个人似乎好的出奇，比如想到他时，自己心上便会涌入莫名的安心和温暖。
可是那人无论是谁，皆不会是此刻正躺在里头生死难决之人，因为她很不喜欢他，一想到他心中只有入骨的森寒和抗拒，那人眼中的嫌恶只会令自己觉得前所未有的卑微。
总之，是生是死都只尽于此，以后再不招惹乱七八糟之人，当然前提是她能自己做主，感知到危险时，腿脚跑得够快够远……
梦未再嫌弃脏脏的她，一下子钻到了她怀里，还不知足朝暖处拱去，峣玉摸了摸它的头，嘴里嘟囔：“要是里头那人死了，你便让我抱一晚上，不准离开，不准挠我，梦，敢不敢打赌？”
猫咪抬起脑袋，睡眼惺忪，伸出舌头舔了舔正挠自己脑袋那稍有些冷的手指。
日头落了，梦饿傻了，峣玉打着呵欠，那里头之人终于完成了大事，推开了有些破旧的屋门而出。
“可备好饭食？”那融一句话便是关心腹中大事，显然长时间待在里头忙碌，那老仙人饿坏了。
峣玉陡然一缩，“我这就去——”刚走几步，慢慢一转头，“敢问仙人……那人可被救回来了？”
老头眼中凛色未退，却轻叹了一口气，“死生成迷，非由我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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