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豁然开明

　　峣玉帮芳寻将角落中那一枚铜钱摸出时，言列正好将眼神舍离那一棵老榕树，大步朝来时的黑暗方向离去，所以在芳寻身子一颤，狂步追出时，只来得及瞧见一个远远模糊的背影。


　　峣玉紧随她从屋子中跑出，却瞧见她忽笑得灿烂，朝那什么都无的暗处喊道：“等等，我有话——”


　　微微凉风未带回任何声音……


　　“芳寻，我们回去吧，那人已走了。”峣玉与她并肩而立，劝她道。


　　可是芳寻忽然不管不顾朝那暗处奔去，峣玉不由一惊，正要拔腿追去时，忽听身后怒意十足一声“站住！”


　　峣玉没敢动脚，芳寻的步子却未停下。


　　“芳寻——”峣玉立即扯着嗓子喊道，其实她想“你二哥来了”，可是考虑到身后人满涨的怒气值，只好作罢。


　　眼看芳寻的身影渐渐就要融于黑暗中，就在这时，她忽然自己转身慢慢走回，脸上没有了笑容，也未有垂头丧气，只是一步步端庄稳重走至峣玉身前，了一声“芳寻错了。”


　　峣玉正心中纳闷，忽一扭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立在身旁的秦岂，立即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自己竟如此警惕心差。


　　芳寻的模样令峣玉心疼，可是秦岂却是厉声训斥道：“我可曾过不准再见他？！”


　　峣玉心中不禁埋怨秦岂的不近人情，又不敢冲撞这有理之人，只好扯着他胳膊，笑着打呵呵道：“芳寻已认错，没事了，我们回去再，回去再。”


　　秦岂扭头厉眸一瞪，峣玉立即吓得松开自己胆大包的手，低眉顺眼，满面愧色。


　　秦岂转身即走，峣玉只好陪着芳寻疏解情绪，可是无论她什么，芳寻也总是配合点头，她的冲动只在一瞬，过后便是冷静不言，峣玉不由叹了一口气。


　　她方才其实还想问言列一个问题，若是他卸去了一身尊荣，不再受觊觎和威胁，想做何事？可是话到嘴边，最终不出来，因为若是他没有好好活下，那美妙的空想便是致命之伤，会害了他自己和“旁人”。


　　哎……自己依旧没彻底弄懂他的意思。


　　秦岂依旧在前方的黑暗中前行，背影如此高大坚毅，峣玉跟在后头，这溶溶夜色便再什么也不怕。


　　“今夜月色黯淡，想必明日一定月光满盈，夜色美丽，芳寻，不如明晚我们找个屋顶赏月饮酒，岂不快哉？”峣玉重拾信心，依旧在喋喋不休。


　　身后的陈镜不由摇了摇头，心叹公子这无用功还不肯放弃。


　　秦岂则背影沉着，脚步依旧配合身后人未走太快。


　　芳寻的头颅却微微上扬，瞧了一眼无光的夜空，忽低低了一声：“他在求生，在求二哥别杀死他……”


　　“……”


　　身前秦岂的脚步骤停，峣玉在撞上他的前一瞬立即刹住，扭过头瞧着芳寻平静的面色。


　　她依旧不太明白，言列虽了“不想死”，却还信誓旦旦了“宁交外婿，不予纥奚异族”，这无疑是宁为玉碎之意，那般的坚定和决绝，比起芳寻所言的“求生”，倒更像是“求死”。


　　峣玉思绪忽一转，呐，他难不成是正话反？


　　那话中隐藏之意莫非是要秦岂早日发动政变，夺取这下之位，将那些他心中顾忌，不甘退让之原则踩在脚底，如若不然，便是他身死，手中的王位便是交给互为姻国的敌人，也不会落到秦岂头上，因为他是一个异族血缘的非本国人。


　　这东仁下无论如何不能交予外人，除非被人强占而去，他才能摆脱那些无形中的束缚和折磨。


　　所以他才会出那一声“不想死”，所以芳寻才会那般的惊慌失措。


　　若不是芳寻在旁，言列估计会的更明白些，但事与愿违，他的话语转了千转，只可惜坐在他面前的不是聪明的秦岂，而是脑子慢半拍的峣玉，可惜他不想让听懂的那人，却是深明他心之人。


　　所以若不是芳寻出此言，峣玉只怕自己真要耽误了大事。


　　她之愚笨，世上果然无人出其右。


　　秦岂“嗯”了一声，又淡淡了句“再忍忍”，便又朝前匀匀迈步。


　　峣玉瞧见芳寻面容终于微微舒缓下来，也咧唇一笑。她终于不担心芳寻夜难成寐，一夜便折了青春，成了一个满心苍老的老太太。


　　入了秦府后，阿镜去送芳寻回住处，峣玉则是灰溜溜跟在秦岂后头回屋。迈入屋门时，峣玉瞧见路青怯怯站在一旁，鼻子眼睛都有些发红。


　　立即冲上前去，着急将路青上瞧下瞧，“怎么哭成这样了？”


　　“公子这么久未回来，真要吓死奴婢了……呜呜……”


　　路青话时本鼻子有些发闷，却忽开始嘤嘤呜呜哭了起来，泪珠簌簌滚落，令峣玉顿时心疼要命，从身上掏来掏去，也没找见什么擦脸的帕子，只好以指腹抹去，边慌乱无措道：“好了，别哭了，下次我晚上再也不出去了，不出去了，好不好……啊？”


　　路青如此才算是一抽一抽，止住了落泪，却依旧苦腔浓重道：“公子每次离去，奴婢都以为公子不要奴婢了……”


　　峣玉脑门骤一紧，又细声道：“不会了，路青乖啊，我错了啊……”


　　路青又道：“公子答应了便不可反悔，那奴婢先出去了。”罢，转头离去，肩膀还一耸一耸。


　　待屋门掩上后，峣玉这才回头和秦岂念叨，“你路青之前也不这么脆弱啊，我不就是出去了一会儿，怎能哭成了泪人？”


　　秦岂板着脸喝茶，未搭理峣玉的絮絮叨叨。


　　不过下一刻枪口依旧对准了他，峣玉愤愤叉腰，指着他抱怨道：“是不是你教唆了什么？！”


　　那纤细的手指刚威风十足，转眼便缩回藏在身后，糟糕，她又得意忘形了。


　　果然，秦岂从椅上起身，站在她面前，视线居高临下，正要黑脸骂人。峣玉眼珠转动，立即举起右手，笑之如花，“我已认真悔过，明日，后日，大后日皆闭门反省，写保证书。”


　　秦岂立即没了脾气，知道他从军营中回来后，瞧见路青拿着她“认错书”跪着的模样，当然依她性情断不会让人下跪，想也是路青害怕自己发怒，不过也怨不得路青会如此害怕，因为那纸上写着几个歪扭大字“自知犯错，但生气伤身，不可骂人，好好在家等我。”


　　幸而那背面还聪明写着“城南”二字，秦岂又立即朝城南而去，城南虽街道，屋舍，府邸众多，倒也未太难寻，因为那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一旦寻见一个，便知晓其方位所在。


　　不过他倒是着实未预料到言列竟会暗中见她，果真是时机快到了？


　　不对，还得再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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