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唤她嫂嫂

　　路青离去之后，峣玉依旧坐在椅上发呆，该想的事情已想过了千遍，无了乐趣，所以她此刻脑中便是一片空白。秦芳寻出现之时，路青还未回来，只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了阿镜，他挡在秦芳寻身前，不肯让路。


　　嘈杂声落入了峣玉的耳朵，打乱了她的清净，稍一诧异，便将门扇大开，将淡无表情的秦芳寻请了进来，阿镜自然被峣玉关在了门外。


　　秦芳寻的眼神从瞧见峣玉那一刻，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峣玉自然知道她定是因为火化东篱之事来找自己，一时心中有些难受，不由流露出一丝愧色。


　　“公子面上这一抹愧疚也是为了应付芳寻吧，不对，还是应该唤嫂嫂合适，毕竟不久之后，这嫂嫂也叫不得了，得下跪向我东仁国的王后请安了。”


　　秦芳寻话带讥诮，将峣玉挖苦地只想逃遁，不过却皆是她应得，谁叫自己当真带有一丝私心呢。


　　“芳寻，我无话可。”


　　秦芳寻还未兴师问罪，她却已变相承认，这令秦芳寻更为生气，不禁怒声道：“我竟之前未瞧出你的假模假样，前一刻我与二哥争执不休，他答应了我利用过后，要好好安葬东篱，可是后一刻便被你煽风点火，将那尸体烧为灰烬，甚至连一点骨灰都未留得，更别让我再瞧一眼。哼，我当真是瞧错了人，竟一直以为你是个性子单纯，真善良之人，今日才明，原来蛇蝎才最会伪装。”


　　峣玉想着一直不话也不好，只会令眼前人更为生气，便开口道：“芳寻，你听我，在我们那里大多数人逝去后都要烧毁身子的，土葬和火葬不过是地域和方式的差异，本质上没有区别，东篱已经——”


　　峣玉尚未完，话音已被打断，秦芳寻立即反问道：“你们那里，你们是在哪里？我倒想知道，死后不归土，魂要去何处投胎？”


　　这一问真将峣玉问住了，她神思疾转，道：“我不知道，可是人死了便是死了，除去极少数情况下，身躯都会损毁，灵魂破灭，哪里有什么投胎之，芳寻，你仔细想想，生命怎么可能有轮回，那不过是祖祖辈辈流传的迷信……”


　　峣玉着着，自己都不下去了，因为秦芳寻的眼中是越来越深的鄙夷和失望，也是，自己就像是一个手中拿着血刀，却在鼓唇弄舌拼命自己无辜一样。


　　“东篱的确曾背后咒你，也曾别有目的缠着二哥，可是她已为她的罪行付出了代价，我最好的朋友死了，却不得入土为安，你令人焚烧了她的身躯，甚至此刻还在这里狡辩，身死魂灭，无有投胎的惊骇之言。我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人，你当真令我开眼。”


　　峣玉真是一句话也不出来，她要如何解释生命起源以及复杂的科学理论，明显，自己之言是触犯了大论，这个时代之人都以为生命轮回皆是常事，死人会忘却往事，投胎新生，活人也好存有期许。


　　可是生命的陨落……


　　总之，峣玉已是不通，只好慢慢道：“芳寻，我的确一直以为她是情敌，又因她性情清冷，而未有过多亲近，可是我发誓，从未记恨东篱，只从头至尾至怜她孤身一人，又痴心一片，尤其是知晓了那些不为人知的遭遇，怎会如此人之心。我承认火葬是我的主意，只因我觉得她心中生了冰，地下必然更加阴冷，不想让她永远待在黑暗的冰窟郑当然我也有另一番私心，我想让魏丞知道她的死法和葬法，这样之前部署的计划便必然成功，秦岂早前已杀了其恶行满满的儿子，届时杀掉魏丞不远矣。芳寻，我知道没有人比你伤心悲愤，可是东篱的死的确出乎预料，秦岂事前早已备好了替换的死囚，只肖演上一场戏，将那死囚杀死便是。可是却成了这个样子，芳寻……我很抱歉。”


　　秦芳寻眼中的恨意终于不那么明显，可是她依旧摇了摇头，“什么都晚了，我累了，什么真相事实懒得管了。”


　　峣玉忽觉有一丝不对劲，只觉得失去了愤怒的秦芳寻似乎连精气都被抽去了。


　　“趁着你未成了王后，芳寻再叫你一声嫂嫂。”秦芳寻忽一抬手，唇角涌上镰淡一抹笑。


　　峣玉心中更觉得异样，“芳寻，怎么这种话？你要做什么？”


　　“芳寻已收拾好了行囊，明日便启程离开元临。”秦芳寻声音轻轻道。


　　峣玉不由抓住了她的手，焦急：“北地和西南边境正在打仗，流民遍地，混入国内的密探多有，值此乱世，你要离开元临，众人怎能让人安心？你要去往何处？”


　　她终于被打击至溃不成军了。


　　秦芳寻瞧着她道：“芳寻不过是去最近的几城走上一圈，几月便回，再芳寻也不怕密探，嫂嫂放心。”


　　她很想问“时值乱世，流民遍地，你和二哥却一定要登上那高台之位，又是如何？”可是话到嘴边，最终没有出，只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她不过是想离开这地方到处走走。


　　“你真得放下大王了，便在这段时日，他也许就能自由了，到时陪你一起同行不好吗？”峣玉忽视她方才口中的‘密探’二字，急切问道。


　　秦芳寻陈镜了一会儿，又沉沉道：“不了，二哥答应了我不会杀他，除此之外，我便无心了。今日好好辞别的爹爹和母亲，明日一早便离去了，勿要来相送。”


　　她罢朝峣玉微点零头，便越过眼前的身子推门离去。


　　峣玉心中百感交集，是自己和秦岂联手将她逼至了今日这一步，竟连那般喜欢的秦岂也不要了。


　　着实残忍，自己也想不通怎会行如此残忍之事，她果真是一个恶人，一个再不需要救赎的恶人。


　　峣玉双脚发软，重重瘫在霖上，刚跨入门槛的陈镜眼中复杂之色涌动。


　　他什么都听见了，二人言之那般激烈，字字不落皆落入了他的耳中，当真令人痛心。


　　眼前人曾经要保护自己的话尤在耳边，可是却已成了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的面颊已变得圆润流畅，可是性情却如枯萎了一般，而很久之前，她却与之截然相反，那个“公子”是自己最为喜欢之人。


　　虽然自己贴身服侍时发觉那公子从不生胡须，从不会在路青和自己前更衣。


　　果然，连自己的心都便一并落寞了，可是自己而今也不过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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