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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郇劜的眼神


  伴着一声野兽急切的粗吼,投入的生肉被整个吞咽下去,跳跃的火苗映亮了石门上小小的方口,巨兽沾了鲜血的獠牙却一瞬消失。

  门里头一派黑色,峣玉看不清那野兽藏在何处,更不知觋苍到底想让她瞧什么,便心急从身旁的石壁上去拿烧灼的灯烛,可是她未细瞧,那将人影映照巨大而扭曲的是一个个相间的铁质座灯,镶嵌在坚硬的石壁中。

  灯芯底下燃烧热烈的灯油溢出,一瞬将她毫无防备的手掌狠狠烫灼。

  觋苍瞧着她面目抽搐的窘态,并未再惺惺作态,而只是静静站着,十足冷漠道:“这灯油是由郇劜的油脂与合顶山的特有树油制成,威力巨大,怎如此不小心?”

  峣玉眼色愤愤瞧了他一眼,又给自己烫红的手掌吹气降温,可是却无半点用处,索性心一狠,直接将伤处贴向一旁的石壁上,却一下子又觉得冰冷刺骨。

  猛然移回手臂,又见觋苍的手中正拿着一只红色的断烛,明晃的烛火在洞窟中隐隐的幽风中摆弄身形。

  不知为何,石壁间虽有烛光,却比不得眼前这一支昨日仪式时燃过的细烛光亮清晰。

  觋苍面无表情递给了峣玉,峣玉狐疑瞅他两眼,又将那蜡烛凑至石门上的方口。

  想及方才郇劜吞咽生肉的模样,峣玉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又硬逼自己胆大将另一只完好的手往里凑,其里是与黑暗极其相衬的安静。

  觋苍抱臂而立,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峣玉知道那里头的郇劜可不是听话的实华,一只被囚禁在洞窟幽深处的野兽能有什么善性?!

  可是她不能再有毫秒的犹豫和怀疑,必须尽快探得与秘密有关的一切。

  光线从小小的开口射入深处,峣玉凑眼至开口,朝里一望,立即心头一震,喉头不由轻颤。

  石门里头并不狭窄,而是大的出奇,地面上处处是不平整的石头,以及缠绕着的粗长锁链。

  无论峣玉怎么移动烛火角度,藏于内的野兽就如凭空消失一般,连气息都被隐去无声。

  里头虽宽大却并无出口或是连通石室,峣玉瞧了一会儿,忽眼神一尖,见最里的角落处有一低凹处,那凹处似乎填了何物,峣玉只看到白色的碎块,就像是铺设园林小径的白色石子,区别在于一个圆滑顺手,一个尖锐有棱。

  脑中稍有迟疑,又倏然一惊,眼神死死落在那无疑是被磨碎的尸骨处。

  方瞧几眼,眼前倏然一黑,举烛的左手一颤,一双闪着异光的锋利兽眼骤现,峣玉心跳辄止,与那只郇劜相视一瞬,喉咙如被塞入了破碎棉布,连呼叫之声都难发出,手臂正处那野兽之面,露出的獠牙只肖轻轻一动,她那细弱的手臂便会被无情折断。

  觋苍就在她的身后,却也没有插手救她之意。

  鬼使神差,那野兽并无撕碎她手臂的欲望,只是极其聪明的盯着她。

  峣玉从这一只郇劜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诡异,以及惊吓之外的……疲弱。

  骤然身子一轻,原来她已被觋苍抱起,急退几步,那深入的手臂完好无损,峣玉心疑盯着莫名其妙的觋苍。后者眼色未动,将她缓缓放在平整地面。

  觋苍腰间盘绕的兽鞭一出,将那石壁上的石头机关抽回了原位,石门上的方口倏然合上。

  里头骤然传来爆发的一阵阵粗重吼声,以及咬磨什么的刺耳声响。

  峣玉还沉浸在那方口合上之前的郇劜眼神,那兽眼中全无狂躁,有的只是凝聚瞳孔的宁静。

  为何会突然如此不对劲?莫非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峣玉能想到的只有倏然异动的觋苍,转头便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觋苍手中的长鞭并未收腰,而是在手中漫不经心把弄。

  他一抬眼眸,同样透着几分不甚在意的神情,“屋子里太闷,便带你来看看我的‘老朋友’解解闷。”

  峣玉知道他从来都是几副面孔变来变去,也不奢求他能直白告诉自己其目的,只好思索少时道:“驭奴使的‘老朋友’非兽类而不行,我自是难懂。不过倒是见了回驭奴使的重要工作,日日喂养被禁困着的野兽,无人代劳,想必辛劳的很。”

  峣玉由不住用尖酸刻薄的话来刺他,倒不是因为不知轻重缓急,而是但凡面对觋苍这副面孔,她总会止不住流出厌恶,出口之言已是控了又控,还是忍耐不得。

  觋苍并未搭理她肆意发泄的气愤,而是转身朝外走去。毕竟,这野兽今夜实在是过于兴奋,非他一时可压制。

  峣玉并未紧跟他而出,而是眼神再三巡过此处的石门机关,墙上的平凹和暗盒处,以及石顶是否有机关布置。

  觋苍似乎是心有余悸,竟脚步轻快,返身回来。

  峣玉自然没有滞留的理由,便越过他的身影朝外走去,只不过她沉重的身子走之极慢,又因为受了惊吓,总觉得比平日要乏重。

  峣玉撑着石壁行走,并未堵住道路,觋苍却只是默默跟随其身后,一言不发。

  峣玉的脑中依旧是那野兽的眼神和细碎的白骨,可是无论脑中如何翻覆也想不出觋苍此举的目的,可是她又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正准备旁敲侧击,看是否能再探些讯息,身后的觋苍却开了口。

  “你当真什么都没瞧出来?”

  觋苍的话语未带任何情绪,峣玉却倏然觉得觋苍不一样了,也许在踏入那洞窟中时便有所转变,但峣玉却此时才有所察觉。

  他似乎是停止了一厢情愿,假装痴心的游戏,不再演那些拙劣的戏码了。

  峣玉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一只郇劜很老,很疲倦,很聪明,也很可怕。”峣玉说着脚步一停,转头瞧他,“你怕它……”

  觋苍眼神一怔,又在峣玉的脸上转来转去,而后低声一笑,说:“这合顶山上日月东升,令世人皆惧,令百兽而屈,觋苍虽不过是一小小驭奴使,可是你知道,郇劜对我族意味着什么。而且族主在你即将孕产的重要关头,肯将你嫁给我,你以为我觋苍还有何惧?”

  峣玉被气的鼻子都欲冒烟,可是又一转念,边踱步边说道:“不对,你怕那锁在里头的东西,你也怕我……”你更怕周紫。

  最后一句峣玉斟酌再三没有说出,因为她觉得后一句会更戳觋苍心事,自己说不定也会跟着倒霉。

  觋苍落下了一大截路后,又几步跟上,语气散漫说道:“我的确怕你,怕你损坏这身子,怕你意图不轨破坏大事,更怕你给我下毒。可你如何肯定我会怕那野兽?”。

  峣玉听罢,呵呵一笑,同样漫不经心说道:“很简单,因为它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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