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 离合似参商

　　为了避免尴尬，夜族少年菲尔连忙岔开了话题，问起他他最关心的事情——妮娜去哪儿了？

　　伊娜见菲尔终于问起妮娜，脸色才算好了一些，她把一杯茶递给菲尔，似笑非笑的说：“你还来找妮娜干什么？我们姐妹俩在这里过得挺好的，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好，既然妮娜都已经把你忘光了，你还贴过来干什么？你打定了主意，非要连累我们姐妹俩是不是？”

　　虽然伊娜的话听起来很不客气，但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笑意和嘉许，不管怎么说姐姐大人对菲尔和妮娜之间的感情还是持支持的态度更多一些。

　　看出了姐姐大人的态度，夜族少年菲尔总算松了一口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和妮娜想要重温旧好其实并不容易，倘若姐姐大人也反对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幸好姐姐大人似乎只是要让菲尔表个态度，并不是存心要从中作梗。

　　菲尔连忙道：“伊娜姐，妮娜对我实在太好了，她为我的付出也实在太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她。我不是想要连累你们，我这次回来已经打定主意要舍弃过往的一切，只为了妮娜，所以请您成全我们吧。”

　　“舍弃过往的一切？”伊娜吐舌说：“那不是把我也包括在内了？我看你才没有舍弃一切呢，你上一次来公会不是还特意让我帮你照顾一下让你一见钟情梦绕魂牵的大美人莎琳娜吗？我可是全都照办了呢，有没有让你满意？”

　　被伊娜这样说，菲尔有些脸红。但伊娜的表情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她从会长的座椅上跳下来，走到菲尔的面前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肚子说，怂恿道：“喂，那可爱的女孩子莎琳娜不是很不错嘛？她这会儿孤苦无依，你去撩她，准能撩到手。那样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我和妮娜也乐得自在，不是两全其美吗？喂！你瞪什么眼睛，难道我说错了？姐姐我可是一番好意。”

　　伊娜走上前亲昵的捉住了菲尔的手，在他们的手指相互碰触的一霎那，菲尔的意识里浮现出了一面残缺的灵镜，与此同时另一块灵镜的碎片显现出来与原来的那半幅镜面衔接在一处。识海里的半面灵镜释放着暖意的光华，无数曾经失落的记忆都再一次的复苏了。

　　不过记忆那种东西总是喜欢胡乱的纠缠在一起，这一次菲尔的脑海里回想起的却不是他自己的记忆，而是属于伊娜的记忆。那是许多不连贯的记忆片段，在那份可称凄惨的记忆里，伊娜和妮娜就像都市里的小野猫一样浪迹在魔都·欲望之扉，靠着替人占卜和偷窃勉力的活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还要在部族里受各种盘剥。

　　那是在一个格外寒冷的雨夜，因暴雨阻隔而无法赶回夜族船屋的姐妹俩在一个冰冷的屋檐下……

　　菲尔的思绪还在回忆里徜徉，但姐姐大人却已经不耐烦的用桌子上的茶杯敲了他的脑袋，气恼道：“谁让你偷窥我的记忆了？你回想你自己的记忆，只许想你与莎琳娜和莫妮卡之间的往事，不许想别的！快一点儿，姐姐我的耐心非常有限！”

　　菲尔摸了摸疼痛的脑袋，只好依言回想起那些藏在心底的甜蜜往事，然而越是回想菲尔的表情就越变得迷茫了。

　　与他在雨中邂逅的女孩子，其实是莎琳娜；他见到她的容颜惊为天人的那个女孩子，其实是莎琳娜；送给他一盒精美首饰的女孩子，其实是莎琳娜；跟他一起去为星鲸募捐误入幽族公主别院的女孩子，仍然是莎琳娜。所有带着些甜蜜的记忆里，与他共处的那个女孩子都是莎琳娜。

　　而在矗云山跪在他面前挨了一记耳光的女孩子，是莫妮卡；被他伙同麦拉斯扔进幻火之海里的女孩子，是莫妮卡；与他一同赶路却因为“李代桃僵的猜测”而导致不快的女孩子，是莫妮卡；在魔都·欲望之扉与他相见却没有把真相告诉他的女孩子，是莫妮卡；在埋剑峪奚落过他还拒绝了他的记忆的女孩子，仍然是莫妮卡。

　　总之，在所有让人觉得不适而又尴尬的回忆里，女主角都毫无例外的就是莫妮卡。而且莫妮卡还曾经当着他的面对他说，“承蒙您的错爱了，我觉得，你始终都那么荒唐。你在雨后邂逅的明明就是莎琳娜，你为什么以为那就是我？”

　　菲尔在迷茫中抬起头，以疑惑的眼神询问同样了解了那些记忆的姐姐大人伊娜。

　　伊娜嘻嘻的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你这荒唐的家伙，你总是以地位来判断哪个女孩子值得你去爱。现在你终于察觉到了吗？你心心念念的莫妮卡，那个其实是我，与你牵缘三世的妮娜，却是一直都被你忽略了的莎琳娜。你可真笨哪！”

　　听了伊娜的话，非尔的脑门上全是冷汗，他一阵张口结舌，但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从一开始就阴错阳差的认错了人，爱错了人，他所有的思慕都像笑话一样让被他思慕的女孩子觉得荒唐。

　　菲尔惨笑了一声，以双手捂住了眼睛说：“我的天哪！这里有没有地缝，我想钻进去！有没有豆腐，我想一头撞死！这可真是……姐姐大人，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伊娜坐在桌子上，点着菲尔的脑门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猴戏我还没看够呢。不过呢，姐姐我可不想成为自己妹妹的绊脚石，所以我才大发善心点醒你一次。你上一次来公会的时候，其实我和妮娜都在，我们故意把萨琳娜安排在后厨里等你，现在你总算都明白了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待菲尔回答，伊娜就换上郑重的语气说：“你的记忆我都清楚，所以我知道我和妮娜的生命都所剩无几了。因为魔鬼的作弄，妮娜与你注定今生无缘，你要唤醒她对你的爱恋，然后让她带着遗憾和不舍与你生死分离吗？她现在把你忘了，不正好吗？正好可以带着平和的心境，安然的走到生命的尽头，反正还有我这个姐姐一直陪着她，她始终都不会孤单，那有什么不好？”

　　伊娜从桌子上跳下里，款步走到窗边，望着明知塔的方向说：“如果你真的爱妮娜，愿意替她着想，趁着现在还不晚，你去找莎琳娜吧，偶尔也来看看我们姐妹俩，我们也会一直关注着你们，就让我们相安无事，相忘于江湖，你觉得怎么样？”

　　菲尔感到了一阵锥心的痛，垂泪道：“萨琳娜当然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她并不是妮娜。如果不能相伴在妮娜的身边，我余下的残生还有何意义，有何快乐而言？不如我与你们生则同生，死则同……”

　　菲尔把话说到这里，猛然间想起他吃下了长生仙药，想要杀死自己，以他现在的本领恐怕根本就做不到。

　　当命运叩动了你的房门，想要以死逃避，那又怎么可能？

　　菲尔悲叹了一声，不禁泪流满面，受了他的感染，姐姐大人伊娜鼻子一酸也跟着哭出了声，他们两个在公会会长的房间里抱头痛哭，完全忽略了周围的情况。

　　就在他们痛苦流涕的时候，一道猩红的传送门从房间的一角闪现出来，妮娜穿着夜之礼服，持着魂梦灵媒的铜杖从传送门中走了出来。她看见有一名男子和她的姐姐四目相对，双手互持，哭得像是两个泪人，顿时傻了眼。

　　妮娜咬了咬手指，迷糊的想：“啊！？姐姐她这是怎么了？男朋友吗？而且还吵架了。我还是先回大荒幻城里去躲一躲吧，这会儿和准姐夫见面，那可太尴尬了。”

　　妮娜在一闪而逝的猩红光芒中溜之大吉，她的出现和离去甚至都没有被菲尔所察觉。

　　这一天的傍晚，因为极恶之诅咒而注定寻不到人的夜族少年菲尔蹒跚着回到了孤鹜崖顶的明知塔。在他回来之前，莎琳娜、萨奇拉和塔丽正聊得热火朝天，但菲尔一回来，那三个女孩子就都缄口不言了，因为她们如果继续说话，那一定会变成激烈的争吵。

　　菲尔瞧了瞧她们欲言又止，只能以眼神相互交流的样子，顿时从心底涌起了一种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是多余的，他无法给任何人带了幸福和快乐，他只能给她们带了失落、绝望和痛苦，既然如此，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何不趁早离开，免得害人害己。

　　这个悲观的念头就像一点火花，飞快的引燃了干枯的草原。

　　菲尔越想越觉得他应该离开她们，只要他不在了，明知塔大图书馆的收入足够莎琳娜、萨奇拉和塔丽三个人花销，何况还有伊娜在暗中照顾她们。她们根本不需要他，妮娜也不需要他，世界上的所有人全都不需要他，他正应该驾着一叶扁舟，去浓雾弥漫的雾海里去流浪。最好他能死在雾海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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