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035

　　无暇理会这条演讲的蛇，陆乘云紧紧地盯着杀死他的凌薇，脑中全是糊涂，不明所以的想：“她为什么杀我，她怎么可以这样做？我说错了什么吗？……就算我说得再不中听，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呀？”陆乘云无比愤恨的向凌薇猛扑过去，却连凌薇的衣角都没抓到。死鬼陆乘云是低等的灵体，他最多只能咬牙切齿，甚至都没法在凌薇面前显现出形态。凌薇此刻也称不上冷静，不安和惊恐在她的眼中闪烁，一条红影疾飞过来，是艾琳娜。艾琳娜惊讶的张大了嘴，看着凌薇，终于吐出了一句：“你把大司命之神宰掉了，我们怎么办哪？”凌薇平静的说：“没事的，他重新变成红莲主宰，就会把对我的爱和对我的恨统统忘掉。他兴许会惩罚我，兴许不屑于惩罚我，但绝不会迁怒于天人族。”

　　艾琳娜环顾一下四周溅血的树丛，苦着脸说：“可是为什么呀？我看你们俩感情蛮好的，偷听你们说话也挺有趣，情话没说几句，他就被宰了！”凌薇带着颤音说：“陆乘云……反正他也死了！我有事，先走了，你帮我收拾一下。”凌薇说罢，疾飞而去。艾琳娜只好用魔法“清夜流光”泯灭掉了周围所有的痕迹，艾琳娜一边用魔法，一边说：“大司命之神呦，你死得太冤了！你的冤魂慢些走呦，你到了阎罗殿前，请少说几句废话。凌薇和我，四只手上沾满血腥，我们历来就不怕阴司地狱报应，刀山火海，煎煮烹炸，投冰潭，下油锅，钉在耻辱柱上，你让我俩做个伴，也算我们没白白冒犯了你。”艾琳娜说完便剧烈的连声咳嗽，她的身体极度虚弱，靠在树木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自言自语的说：“凌薇，你想什么呢，我还以为你终身有依，白替你高兴一场。”

　　陆乘云的冤魂听见艾琳娜的话，更如火上浇油，他猛然间觉得大事不妙，凌薇先走了，想必要去杀害陆雨婷。陆乘云想到这里，顾不上其他的，连忙往山下赶。刚刚到达山腰，小仙子曝雹迎面飞过来，嘻嘻哈哈的说：“哇！惜命、见死不救的笨呆子爸爸，果然便成死鬼了！嘻嘻嘻，你可以逃，但是永远躲不开。”小仙子还要唱歌，陆乘云急迫地问道：“雨婷呢，雨婷！雨婷怎么样了？”曝雹说：“雨婷好着呢，她正在和杀人凶手一起商量你的后事。”陆乘云说：“你们怎么知道是凌薇杀了我？”曝雹说：“是准妈妈自己告诉我们的，她还说想害雨婷，只是不敢下手。”陆乘云说：“你快带我回去，我飘得太慢。”曝雹答应了一声，周围的世界像长了腿一样飞跑，及至世界忽然间止住了脚步，陆乘云和小仙子曝雹已然来到了凌薇的房间。

　　凌薇的房间里除了一桌一椅一张行军床，就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笔记、地图、信件以及各种各样的石头。凌薇和陆雨婷就坐在那张床上，两个人都毫发无损。陆雨婷见曝雹回来了，便质问凌薇：“你为什么害死爸爸？”凌薇低下头说：“我都说过两遍了，你还是不信我。我真的不是蓄意的，我们一起说话很开心，我说‘狮子、狐狸、狼和獾，过来欺负我了’，我知道他一定会说，‘我来保护你’。我想笑话他是长满了倒刺的仙人掌，保护得了自己，保护不了我。可是我忽然觉得终命之轮松动了，我那么坚持，终命之轮从来没有松动过，我在他的面前表现得柔弱，终命之轮却松动了。我当时想，‘难道只因为我是女人，我就注定柔弱？’我害怕了，我觉得宁愿选择力量，不愿选择自我。所以才下了手，但是下决定的是失控的理智，不是我，我立刻非常后悔！雨婷，你原谅我好不好？”

　　陆雨婷摇头，凌薇恳求说：“好雨婷，你可怜可怜凌薇姑姑。他是司命之神，又不是永远死了。也许他已经是红莲主宰，他万一要惩罚我，我会非常非常凄惨的，他都不会给我机会解释。求求你了，你去跟夏小恬妈妈求求情，请求他放过我吧。”陆乘云心想：“原来你也会这么可怜兮兮的说话呀。我还以为你跟艾琳娜一样天不怕、地不怕。难怪你没对雨婷下手，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呢。”凌薇还在哀求，陆雨婷只是摇头，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坚决表示不会替凌薇说话。陆雨婷的态度，让陆乘云都替她揪心，陆乘云生怕一旦凌薇绝望了，她会一不做二不休的铤而走险，杀害陆雨婷，然后毁尸灭迹。

　　这样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陆雨婷说：“爸爸不在了，我要离开。”凌薇说：“没有他，我仍然是你妈妈的姐妹，你留在这儿行不行？”陆雨婷摇头，对曝雹说：“帮我把‘恕羽’取出来。”曝雹飞到陆雨婷的身后，将她的白翼拔了出来，还给凌薇。陆雨婷的背后血流入注，她忍着痛，一步一步的走出凌薇的浮宇，从二十丈的高处跳向地面。此时第十魔界的太阳还都悬在天上，格律之城里的天人来来往往，许多天人围住了陆雨婷观看，陆雨婷对他们视而不见，她用召唤来的魔界植物止住了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出城。

　　出城来到无人的原野，陆雨婷转过身对陆乘云说：“爸爸不能穿上衣服吗？”陆乘云说：“你看得见我？”陆雨婷点头，陆乘云心想：“这么说我刚才冲着凌薇龇牙咧嘴，朝她挥舞拳头，要卡她的脖子，还有后来猴急的样子，都被你看见了？我丢人丢大发了！”曝雹在旁边插嘴道：“而且还是光着，笨呆子爸爸好丢人呐！”陆乘云忙说：“雨婷，我不是故意的。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有什么办法。”陆雨婷扭过头，从九虹秘境中拖出一只骨头箱子，让陆乘云换上里面的衣服。陆乘云穿上失落脊梁外袍，披起必死宿命斗篷，套上骨靴死亡幽浮，在腕上戴着折叠的骨镰猎魂收割者，又将禁魂剑背在背后，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灵刀飞霜。曝雹挖苦的唱：“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无可奈何，只有带上她的刀。爱情的光芒，比刀锋凌厉，贯透我，灼烧我，我化作一缕魂，仿佛丝雨拂动了风铃。”陆乘云说：“你们别笑话我了，我正难受呢，我就去把飞霜扔给她。”

　　再次进入格律之城，陆乘云穿着五件神器行动如风，很快就来到了凌薇的房间。凌薇抱住自己，侧卧在地板上，她的一双白翼向外摊开，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也仍然静静的一动不动。陆乘云觉得凌薇在哭，他的心立刻软了，走过去，坐在她的背后。凌薇并没有哭，她转过头，飞快的瞄了陆乘云一眼，略带惊喜地说：“你是陆乘云？你没死？”陆乘云说：“我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伤害你。不可以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也不可以做敌人，因为彼此相爱过。凌薇，我们分手吧。”

　　凌薇哭着说：“你从哪里学了这些话，那些全是骗人的！”陆乘云说：“我愿意相信是真的，我穿上这身衣服，知道这是注定的命运，禁锢者的行装原本就是婉衡为我准备的，我一定会死在你的手中。”凌薇说：“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陆乘云说：“我已经知道了，因为我在这里，所以雨婷才让你重复说给她听。我来把飞霜还给你，我的这一生注定如镜花水月，到头来空梦一场，我们终究不可能走到一起。”陆乘云起身，欲行有止，对凌薇说：“凌薇，我不怪你。你不是不爱我，而是缺少接受我的勇气，你也缺少接受自己的勇气。”凌薇说：“陆乘云……”陆乘云说：“凌薇，你杀死我，我也不怪你，很多男人都说过愿意为爱去死，我不过是其中的一员。”凌薇说：“陆乘云！”陆乘云说：“凌薇，你不用挽留我了，我必须走。”凌薇哭笑不得的说：“陆乘云呀！我能看见你……”陆乘云说：“我走了，刺猬，虽然你是一只最可恨的凌薇，我的直觉依然爱你。永别了，刺猬！”说罢，就飞一样的逃掉了。

　　凌薇对着陆乘云的背影，自言道：“陆乘云，你说分手的时候，我伤心你决然离我远去，你果断的站起身，放下飞霜，却把我的白露藏在袖中。在我眼里，你是如此的透明，掩耳盗铃，语无伦次，欲盖弥彰，我阻拦你，你却不让我说话，我究竟哪里好了，值得你梦绕魂牵？”凌薇顿觉思潮如海，束缚着她灵魂的终命之轮，又断碎掉一截。凌薇心想：“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我就要从终命之轮上挣脱下来了。命运即将由我自己掌握，为什么我瑟瑟发抖仿佛就戮的羔羊，迷乱恐惧犹如飘零的枯叶，残暴不仁就像嗜杀的妖王。是啊，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崭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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