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敢

　　夜风清澜，雪瑶走远了，这仙风道骨的人物才松了口气，释然。

　　大胖怔怔看他，是久别再见，不敢相认的恍然。真相大白，陈潇才是那呼风唤雨日后可登临九天的谪仙。

　　不可同日而语，之前谜团也一一解开。看小胖对雪瑶的确无意，师姐一走浑身轻松。如此情状尹钧显想笑，然心中又为自己悲哀。

　　“你来了大胖，让我好等啊！”

　　小胖回眸，转身注视着多日不见的大胖感慨道。意有所指……

　　他在等他。

　　相约多日，尹钧显一直推脱。今日，才是勉为其难地登门到访。他不想见他陈潇，他知道。

　　尹钧显依照门规作揖，果然不同凡响。陈潇光是立在那里，便有凌冽寒气逼人。这是仙气灵力，天生压人一头。

　　好似看透一切的双眸注视于他，清凛犀利，这架势，当真是要和他尹钧显叙旧时情义？

　　垂袖而立，仙气萦绕。陈潇说话间，是清廖孤高。亦有些不可捉摸的深不可测。

　　这人，意欲为何？

　　大胖面上笑着，可心中不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再也不是那个好糊弄的小胖了。

　　这看似月朗气清的夜谈很是叵测。纵然心中忐忑不安，然尹大胖挺胸抬头，言行皆都是要让人刮目相看的做派。

　　他如今也扬眉吐气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尹钧显今非昔比，拜入裘苏尊者座下，一身内室弟子的锦绣装扮，少年意气神清气爽，自认很是气派。

　　结业大考一战成名，下山历练又饱经考验。

　　哪怕他还有嫌疑在身，可裘苏尊者求才若渴，力排众议将他收于座下。而大胖理直气壮地，无惧其他同门的非议，这般理所当然。

　　朱七之死，和他全然无关！

　　陈潇看着他的眼神，三分含笑还如往日，七分，却是尹钧显都觉陌生的深沉凝重。

　　好似一眼便能看透人心，如此通透清明。

　　“你不同了啊……”两人看了眼对方，竟然是异口同声。说完，如此默契地齐齐震楞，旋即笑开了。数年春秋同宿，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你是说我变瘦了，还变帅了吗？”尹钧显依旧很是幽默，他调侃小胖道。哪怕门中的人都敬畏这仙胎天降的人物三分。可他，还是如此轻松谈笑。似乎，他们之间毫无嫌隙，一如往常。

　　可显然，已经变了。这相约，本该再早些。陈潇甚至后悔，他在去荆州的路上，若是能早早发觉大胖的异样，他的变化，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小胖心痛，可他嘴角挂着笑颜，大胖就是大胖，狡黠之间却又满是洒脱和睿智。他们本就是不同的人，可一个屋檐下，数年风雨同舟，打打闹闹，其实情同兄弟。然他终究没有顾好大胖……一下子，陈潇眼神更是深若苦海。无数次扪心自问，大胖若是有一时间的行差就错，也定然是有苦衷吗？

　　原来，还未摊牌开口，他却心底已然为尹钧显开脱。原来，他陈潇也是有私心的。

　　每年的中秋节，每一年的夏暑冬寒，陪着他陈潇的只有尹钧显与尹大娘。未曾把他当了外人的，也只有大胖和他的娘亲。他早把大胖当了亲人，兄弟手足。

　　窥见尹钧显行差就错，于人后的秘密，知道了许多别人不晓的事情，哪怕是灵智初醒的仙胎，陈潇却也非常痛苦。身为大胖的朋友，他的兄弟，心如江海翻腾，他思忖了好几日，终究还是要开口，直言不讳地想要告诉大胖许多。

　　人在做，天在看，大胖不可无畏，无知。一旦踏破了那道底线，纵然觉得此刻无事是侥幸，却难逃天理轮回。他尹钧显还未走远，此刻回头，仍有彼岸……

　　尹钧显定住了神色，他也在仔细端详小胖。好气派的道场，好是脱胎换骨般的谪仙陈潇。他这样看着他，到底要说什么？惊叹于陈潇的独领风骚，也甚是大开眼界。

　　这就是传闻中的仙胎天降，非凡胎俗体。他尹钧显是否该荣幸？能和这陈潇做了兄弟？亦或者可悲……最好的朋友一步登天，而他还是那个蝼蚁般的小生命。脆弱不堪，弹指一挥间，便是尘归尘土归土的须臾人生。

　　看他这高高在上的眼神，陈小胖，果然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喽喽了。不，向来生来平凡的就只有他尹钧显，唯唯诺诺庸庸碌碌的也是他尹钧显。陈潇只是蛰伏，他人都当了他废物，可师祖海弥却小心呵护，等着他恢复觉醒。

　　那个不被期盼，全靠自己泥潭里打滚，竭尽全力拼搏的就只有尹钧显而已。纵然相对而立，可毫无共情。他们已然不同，纵然笑着，可心境不同。尹钧显知晓自此世间无了懂他的知己手足，他行的是独木桥。

　　只有他自己。

　　“我一直在等你，也在想，是不是怠慢了你。”陈潇领着尹钧显进了道场后院，一拂衣袖，门就关上了。因为外面还有尹钧显带来的侍从，好似这夜谈，不必为外人知晓。

　　陈潇领着尹钧显往里面走去，他没有再说话，竟然让大胖有些心中无底。呵，他怕什么？这谪仙小胖还能要他的命？

　　方才的对视，竟然让尹钧显额头起了汗滴，如芒刺在背。他不知晓，小胖还有这般的眼色。不怒而威，不容置否的决意。这就是渐渐复苏觉醒的仙人？果然不同凡响。只见这陈潇长袍曳地，已然是一派宗师风范。

　　未来的虔来新掌门？真是未曾料想。

　　跟着小胖前行，一路过那竹影摇晃的小径，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虫鸣。盛夏的夜，他却无端后背出汗，很紧张。

　　捏了捏拳头，尹钧显的心头狂跳。他不知道是在畏惧，还是有那铤而走险的刺激！反正，他的目光盯着陈小胖的背脊，危险却又执意。图谋着什么，防备着什么，只愿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小胖既然不能懂他，那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想和小胖为敌，可陈小胖，却也不能干涉他些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于暗处眼色阴沉，眉头有黑气凝聚。。

　　“坐啊……这里没别的，只是比较安宁。”陈潇回身，尹钧显一下低头恭敬之状，他作揖道：“不敢，尹某人哪敢与陈师兄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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