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工作站的辛酸往事

　　但是没惆怅一会儿，我们就下去帮周师傅忙去了。


　　他除了平时的巡逻，还要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保护区附近几个比较明显的入口处铺上钉板，以防盗墓贼的队伍趁夜闯入。其实在保护区里也有不少藏在暗处的这种东西，尤其是贵族墓附近。他靠这东西还真折腾过几波盗墓贼。


　　在这种地方，骆驼腿被扎了，要么搏命徒步走出去，要么基本等于落网了。大部分时候盗墓贼都是老老实实在那边等着衙役来抓，抓起来虽然可能判掉脑袋，但是如果有人运作没准还能留一命，跑的话十有八九会把命搭上。


　　等一切都搞定，已经黑了，周师傅给我们弄出来一张折叠桌摆在空地上，还找了三张有点破的凳子，让我们坐着等一会儿，他去给我们弄两个菜。


　　陈队从库房找来了一捆米酒，我就坐在桌子旁边，无聊地看着星星。夏星星本来就多，加上这周围黯淡无光，X省地区海拔也比东部高一些，所以我被这星河璀璨所迷住，平生没见过这样的美景。


　　时候常听母亲讲一些有关星星的故事，但是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之前看的书里头，倒也有讲过占星的，不过内容太过艰涩难懂，理论也挺复杂，我也没太多印象了。


　　周师傅显然也是老厨子了，毕竟一个人常年在这里生活，再不会做材人手艺一定也被练出来了。他麻溜地给我们弄了好几个菜，闻起来味道十分不错。


　　于是我们三人就在这星光之下，把酒言欢。


　　周师傅也是很健谈的人，也许是憋了太久没人话的缘故，两口酒下肚，便滔滔不绝起来。


　　周师傅问我们：“你们到这儿跑了多久？”


　　陈队：“好几，我们没直着来，去LBP湖心那边转了转。”


　　周师傅笑着：“哈哈，一定是周要去的吧？我知道年轻人都喜欢去那儿探险！”


　　我笑着带你点头。


　　他喝了口酒，接着：“我在这儿时间久了，在你们看来，那都是神秘的，是危险的，对我而言这里就是风沙，就是土，就是这些枯木头，我每都看着这些。”


　　陈队跟我：“原来进入LL遗址都没有路，后来为了文物保护才新修了路，补给骆驼进去从最初需要十几，到现在咱们进来，最快只要几。”


　　周师傅接着他的话茬儿：“对，没错，我在这儿年头多啊，当年别交通了，喝水都他娘的是个大问题。以前补给骆驼来，吃得只能带干粮和蔬菜，最主要的是要带几大桶水来，最开始的几年用水紧张到不能洗澡，咳，别洗澡，脸都基本不洗，带来的一包衣服都是换着面儿穿的，过几个月出来轮休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臭了。


　　还好后来咱们衙门帮助工作站盖了两间地下水窖，用水的问题才基本解决了。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了，想想在建站之前，在这儿只能靠大帐篷，带进来的菜都是萝卜、洋芋，呆在帐篷里头都必须带口罩，有时连着三就靠啃馕、喝水维持生存。唉，想想那时候真是。”


　　周师傅吹了一罐米酒，接着:“但是这里自然条件还是太恶劣了，给的工资还少，不知道在我们之后有谁来接班。”


　　“你们一个月多少钱？”我问他。


　　周师傅了一个数。


　　我心中一动，这在我们那边，也就一个最普通保安的工资而已。


　　我问他:“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


　　他:“巡逻呗，走路巡逻，骑骆驼巡逻。”


　　我接着问:“这种地方真的有盗墓贼能来啊？”


　　他苦笑一声:“可不，而且盗墓可以十分猖獗，陈队知道的，就连XH墓地这种已经发掘过的墓地，还有不少狗日的盯着呢。”


　　陈队点点头:“你可能不知道这些，我们以前抓的盗墓贼供述的，在黑市上，X省文物的价格一直在飙升，国内一流画家的画他们按平方尺计价，而X省出土的古代毛织品可以按平方厘米计价，你想想是什么概念。


　　而且这附近的老百姓一定是被文物贩子散播了谣言，都流传着有人因盗墓一夜暴富的传。有的，有人在LL挖出一块彩绘棺材板，被文物贩子开价几百两元收走了；还有的，有人从LL挖出来的干尸，文物贩子出上千两块钱当场收走。这也鼓动了不懂法律的当地老百姓来打文物的主意。


　　所以咱们如果不对LL展开保护，LL的古墓很快会被盗光。但是保护LL遗址是一项大工程，这里八成以上的古墓尚未发掘，甚至连古墓的准确数量还是个未知数。对LL遗址的全面发掘和保护，恐怕需要全X省的文物和科考工作者都参与才能完成。也许还不够。”


　　周师傅:“话是这么讲没错，但是太不现实了。实在的，我觉得最扯淡的，还是连个执法权都不肯给我们，也不给武器，也就是只能服教育。遇到盗墓贼我们只能向县衙报告，但你们也知道，这儿到县上距离有多远，等衙门的人赶来，能骑骆驼跑的盗墓贼早没影了。而且，一旦正面遭遇盗墓贼，我们都是面临着生命危险的，盗墓团伙基本上都是亡命之徒，有武器甚至有火器都不稀奇，我们最多有把捕，你这气不气人，我们怎么服教育？”


　　陈队:“唉，是啊，别你们，就我们金石所也没啥权，很多事儿都要别人帮忙或者开绿灯才校你一定要跟保护站的其他兄弟，安全第一，文物保护固然重要，但千万不能拿命和他们拼。”


　　周师傅点点头，又连着喝了几口酒，我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颇有一些复杂。


　　听着两个饶对话，我心里也不禁有些无奈，有些酸楚。


　　周师傅接着:“这种地方也只有我们这种中年人能呆，年轻人呢是不会来的，都出去打工了。年纪再大点的老头儿呢看个大门儿还行，住在这里估计折腾不了几就见菩萨去了。”


　　我问他:“您多久没回去了？”


　　他算了算:“将近仨月吧。工作这么安排的，我也没办法。家里都指望着我那口子忙里忙外的，现在女儿放暑假，我都没能回去陪她玩玩，你我这爹当的，呵呵。”


　　起家人，这个大汉眼中居然泛起泪花，只是拼命喝酒，压抑着心理的情福


　　稍微冷场了一会儿，陈队指着工作站墙边儿靠着的一辆推车问他:“你们咋还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呢，有啥用？在这儿又没啥用。”不是他我还真没注意，心想这种地方推推车难道是锻炼身体吗。


　　周师傅突然来了精神，板着一脸正经，用神秘的语气跟我们:“我不，你们俩绝对想不到。就五月份吧，有个老爷子，看着六七十了，推着推车走到这儿来了！”


　　我一脸茫然，这他妈也太难以置信了:“走过来的？”


　　周师傅:“没错儿，推车上放着水和干粮，连个帐篷都没有，他推着推车走过来的。”


　　我着实被震惊了，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我接着问:“那他来这儿干啥呀？”


　　“咳，这出来你们更不信，他他老伴儿死了以后，一个人在老家过得实在没意思，儿女又不在家，他就想出去散散心，看看其他地方的景色。但是他又不会骑马骑骆驼，就只能推着推车到处跑，他来这儿之前他已经去过西南大高原，去过北方大草原了，他X省的LL是他的最后一站，本来也没想活着出去，只要来看看LL是啥样儿就满足了。这不嘛，后来还是我带着他在里面转了一圈，这老家伙才同意坐我的骆驼回了LBP镇。他这次回家就不出来了，老没让他死在外头，他就老老实实落叶归根了，索性就把这推车给撂在我这儿了，还给我留个纪念，你我找谁理去？”


　　我听罢心中不由惊叹，这样的老人真是太坚韧了，别老年人，让我这样的年轻人推着推车走到这里都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心，也要来看一看这里的风景，果真是位追逐梦想的老英雄。


　　周师傅又跟我们聊了很多其他的，直到一扎十二罐米酒都被喝完了，我们才打算回去休息。这里睡觉的条件也是十分简陋，跟我们学堂的宿舍差不多宽的架子床，他帮我俩简单收拾了一下，让我们在这儿将就一宿。实话，躺上去，人都硌得慌。


　　把我们安顿好，周师傅让我们先休息，他晚上还要爬上后头那个十几米高的了望塔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迹象，这是每必须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我：“今儿就不用去了吧，喝了那么多酒，爬上爬下不安全。”


　　周师傅笑着：“没事儿，我习惯了，闭着眼睛都能上去，看看就回来，要不了多久的。”着就拿上油灯出门了。


　　我心里真希望这些坚守在一线，不畏艰辛，甘于寂寞，舍家顾大家，将保护国家文化遗产的职责铭刻于心，诠释了忠诚与责任的人，能获得跟他们付出成正比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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