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红叶李（六）
“为什么？”
一个难听的、仿佛生了锈的声音从红叶李的口中说出。一听到这声音，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一段被封印了上千年的光阴。
吴欲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原来你还没有傻？”
“呵哈！原来你还没有傻。”这一次，红叶李的声音渐渐正常了不少，但终归能听出那吐词和声调上的陈旧。一股子生锈的上古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吴欲盯着红叶李，紧蹙着眉头：“你在学我说话？”
“没有呀！”红叶李学着吴欲聚焦的眼睛，同样紧蹙着眉头说道。
“够了！”吴欲感觉自己像是被耍猴一样盯着看，不耐烦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装疯还是卖傻，看见对面那些人没有？我命令你给我杀光他们！”
吴欲和红叶李的对话清清楚楚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吴欲的疑惑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乍一看，这个红叶李祖师似乎在经历了千年的封印之后，脑袋不太灵光，神智也像是出了问题。但是听他和吴欲的这两句对话，又不像是神智异常的人，反倒是像在装疯卖傻耍着吴欲玩。
唯有李应飞看懂了红叶李的行为。
“‘为什么’不算，后面两句话，第一句他是在学吴欲说话；第二句他是在学吴欲的表情。”
旁边的陆无伤转过头，眯着眼：“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李应飞自信满满的说道。
正如李应飞所言，在被镇压、封印了上千年之久后，刚刚脱困的红叶李最渴望的无疑是辽阔而自由的蓝天。所以他一言不发，痴痴呆呆地遥望这片他思念了千年的蔚蓝天空。只可恨中途一直有苍蝇在身边，嗡嗡飞来飞去打扰于他，于是他随手挥击，所为的只不过是赶走烦人的苍蝇而已。
直到有人冲着他说出了‘命令’二字。
遥望蓝天、遥望自由的美好心情终于被彻底打断。于是他转过头，用已经不太熟练的语言问出了那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要打断我对蓝天和自由的追思，为什么要破坏我的美好心情！
一出口，红叶李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明明心里想说的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出口的却仅仅只有三个字。
于是他用一句话学会了怎么说话，然后又用一句话学会了怎么控制脸上的表情。
无论是说话还是控制脸上的表情，对于一个一天觉醒一魄、一天突破一个境界的超级天才而言，根本都不算什么难事。
到第三句话之后，他已经能自如的控制脸上的表情和说想说的话了。
“呵呵呵。”如正常人般的笑声从红叶李喉咙里发了出来，脸上的嘲弄显而易见。
“除了盈虚老头之后，你是第二个敢命令我的人。盈虚老头好歹快成神了，有那个底气。你呢，你又凭什么？凭你脸大吗？”
面对红叶李的嘲讽，吴欲丝毫不以为意。胜券在握的人往往都拥有同样的微笑。
“凭这个。”
吴欲伸出左手，将托在手心的乾坤白垩盔给伸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赵从容和李应飞眼里同时绽放出无尽的光芒。
这就是他们一直苦苦找寻的乾坤白垩盔！传说中能镇邪佞破魔障的上古神器！
“想来你应该不会忘记吧，盈虚子祖师将你封印之后，就是这件神器镇压了你足足三千年之久！”
“如今，是我将你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解封出来。我也不求你感激我什么的，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只要你趴在我的脚下，听从我的命令，我手指向的地方，就是你杀戮的方向。”
“就凭这个，乾坤白垩盔。”
“如果你还想自由自在的、在这片蔚蓝的天空下翱翔，如果你不想再回到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永生不得解脱……”
“那么跪下，叫主人。”
红叶李看了吴欲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焦距在他手上那苍老古朴的头盔之上，无言的沉默着。
没有人知道此刻红叶李心中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红叶李最后将作何抉择。但毫无疑问，除了吴欲之外，在场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红叶李为了所谓的自由，而放弃真正的自由。
相较于后来的那些人，真真切切感到恐惧和威胁的，其实是隐院的那几个长老。是莫师叔祖、是何方平、是曹暴君还有陈武痴这些真正知道红叶李恐怖的人。
无论是王英伟还是陆无伤还是董淑华这些人，没有切身体会过红叶李那惊世骇俗的力量，根本不知道何为担忧何为恐惧！
如果一旦让红叶李对吴欲俯首帖耳，那么整个郴山，不，是整个天下都拿他吴欲没有办法。
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整个人类世界的浩劫。
他们紧张的、期许的望着山崖下的两个人，希望红叶李能够坚守一位大宗师的尊严，不要为了那被绳子牵住了的自由，而屈下高贵的膝盖。
除了以众旁观者之外，身在居中的红叶李心里也在激烈的抗争着。此时此刻，他的眼里便只剩下这个该死的破头盔！
千年之久的时光里，那无尽的黑暗中，便只剩下这个苍白的头盔高悬于空中，一刻不停的在他顶上旋转。
每当他想要提起力量挣脱封印的时候，那个头盔中自有一股无形伟力将他体内的力量镇压。若没有这个该死的头盔，早在千年前他力量恢复之后就能够破封而出，何至于等到今天现在，要靠别人来帮他突破封印！
3000年的时刻相伴，让他对这个破头盔既感到亲切又歇斯底里的憎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头盔上的每一道纹路、每一条铭文他都了如指掌，深深的印在了他的眼里，刻在了他的心里。
如今终于得脱自由，却竟然又要他面对这个老不破的破头盔！
命运何其刻薄！
要尊严，还是要自由？
红叶李心中激烈的挣扎着。那种被镇压了三千年的黑暗，他绝对不想再过。但是要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叫一声主人，只能说，眼前的家伙是在找死！要知道，高傲于他，是心脏，是生命，是他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强如盈虚子，到最后他也没有叫他一声师父！更不用说什么主人。
黑暗的封印，屈辱的自由……
无论是哪一边，红叶李都难以拿起，更难以放得下。
安安静静的全场，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静待他的抉择。
便在此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只说了一句，便让所有人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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