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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不愧是朕(终)


  “你就不问朕要去哪儿么?”

  姒灼略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指腹摩挲令牌的动作顿了顿。

  沈华摇头,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她要去哪儿。

  他只在乎能不能带上他。

  “哪里你都愿意去么?”

  姒灼垂了眸,神色一片平淡,被眼帘微掩着的眸,却漆黑如夜,似有暗潮汹涌。

  “只愿陪伴在陛下左右……”

  他几乎想都不想就回答。

  全然没有看到姒灼眼中徒然翻涌的危险气息,幽深蛊惑,仿佛在眼里藏了深渊。

  “如果,是下地狱呢?”

  “您在,哪里都行。”

  沈华仿佛真的受到了蛊惑,全然不在乎她的眼中的危机四伏,只是笑如清雪,干净透彻。

  如若雪上花,洁净而惊艳。

  姒灼眼底的散漫敛尽。

  她仿佛看到有人走进她的世界。

  天地晦暗,白骨森然。

  他在一片漆黑泥泞又血腥的土地上。

  种下一朵雪白干净的花。

  “好。”

  她抬眸笑了,唇畔缓缓勾起,不似平常时带着冷意的似笑非笑,而是切切实实的笑。

  漫不经心的慵懒,风轻云淡的惑人。

  “过来。”她靠在龙椅靠背上,微微展开双臂,再也不容拒绝地开口。

  她给过他机会,从她身边逃离。

  既然他没把握住,那便再也无处可逃了。

  沈华怔了怔,眸中有欣喜若狂。

  他带着试探走上前,轻轻拥住她,身心愉悦到颤抖,像极了盲目狂喜奔向火焰的蛾。

  她回抱他,搂着他的腰,额头抵在他额上,阴影打在脸上,声音低沉惑人。

  “小花,你是我的,逃不了了……”

  她想在繁华又寂寥的三千世界摘一朵花。

  用染血的手攥紧一抹洁白。

  作为掌中花,再也不放手。

  姒灼额头浮起一点银光,没入沈华体内。

  分明是璀璨如星辰的光亮,却携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将两个人的灵魂笼罩。

  沈华只觉得,漫天星辰降临,璀璨夺目的星光将他包围缠绕,带他沉入繁星点点的春日夜色里,亿万群星汇聚成河向他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就这样,无怨无悔地,溺死在星河灿烂里。

  触目可及都是光。

  她的光。

  银光消失后,空旷的大殿中再也没有活人的气息,只余龙椅之上相拥,永远沉睡的璧人。

  火焰凭空燃起,将宫阙燃作断井残垣。

  将她与他的痕迹,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

  火光里,姒灼手中白玉令牌微亮。

  一抹微弱的白光没入其中。

  微不可查的一道细小裂纹愈合。

  玉牌随姒灼的魂魄离开,抵达面位中转站,依旧好端端的放在她手中。

  回到本体的姒灼,习惯性的把玩着白玉令牌,指腹摩挲过玉牌上的每一条裂痕。

  指尖微顿,她垂眸。

  尽管变化极其微小,可她还是一眼便看出来,白玉令牌上有一道裂痕消失了。

  她探出神识,奇异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空白的记忆因一缕魂魄的回归而微微动荡。

  一帧画面跃入脑海。

  画面中是完好无损的白玉令牌,通身萦绕淡淡白色流光,正面一个“御”字龙飞凤舞,背面盛放桃花灼灼。

  「御神令」

  她看着玉牌缓缓勾起起笑容,指腹摩挲着御神令上的每一道裂痕,触手温润而舒适。

  “果然是你啊,小花……”

  “他是御神令,你为什么告诉他是一朵花?”姒灼有些纳闷地看向天秀。

  天秀吐了一口瓜子,白了她一眼,“谁告诉你他是一朵花了,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被誉为‘神遗雪上花’。”

  “跟我说说神遗之地吧。”

  姒灼斜靠在座椅上,神态漫不经心,手撑住额头,白底金纹的衣袂从她手腕滑下。

  眉间一抹银白轮廓红雨花钿,灼灼艳烈。

  身上有淡淡银色光芒流转,恍然圣光,衬得她如九天神祇。

  神圣而不可侵犯,高洁而纤尘不染。

  谁又能想到,这个如神一般的人。

  几乎堕魔。

  她眼底再也没有神的慈悲,只有深渊。

  天秀每每看她这样就忍不住唏嘘,这人样貌还与印象里一样,内里却早已黑透了。

  “别问我,自己想。”天秀自顾自磕着瓜子道,现在知道太多对她只有坏处没好处。

  姒灼瞥它一眼,记忆还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我要是想的起来,还用得着问你?”

  “我要是能告诉你,还用得着瞒你?”

  “……”

  —

  寝宫付之一炬。

  姒灼走得轻巧却也无情。

  她不知道有人提着食盒,站在一片废墟中怔怔地想,以后该做饭给谁吃。

  “陛下只是去另一个地方玩了……”

  肖筱努力扯出明媚的、豁达的,如若三月春花般的笑,却怎么都掩不住心底的迷惘与失落。

  她知道女帝身上有异常,她也感觉得到,女帝看透了她所有的秘密,这让她觉得轻松。

  在女帝面前,她用不着小心翼翼地遮掩。

  都说皇宫是座黄金牢笼,可她在这里生活的时光,自由自在又愉快。

  女帝逝世后,虞太傅和云大将军择一皇族血脉继位,新皇是为明君,为人和善宽仁。

  因为女帝,人人都待她很客气。

  她很努力想继续以前那样的生活。

  可是,做不到。

  没人同女帝一样陪她玩闹,没人能全然忽略她在这个朝代的格格不入。

  女帝在的时候,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属于这个朝代了。

  如今打回原形,她不过是个外来者。

  她于盛世繁华中形单影只,没人了解她。

  最后,她出宫了,安公公也出宫了。

  大抵是无法忍受,皇宫每一处都有女帝的痕迹,每一处,又变得分外陌生。

  她用攒的金瓜子,开了一家酒楼。

  越来越多人赞美她的厨艺,酒楼的名声传遍天下,甚至有人一掷千金只求一道菜。

  她似乎活得很好,很充实。

  看,女帝走了就走了呗。

  她又不是菟丝花,非得依赖别人活着。

  她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有时候回忆总是挥之不去,酒楼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她身处喧嚣热闹里,心中却升起无法排遣的失落迷惘,仿佛周遭欢腾与她无关。

  她还是忘不了那段自在的时光。

  她努力安慰自己,陛下只是去别的地方玩了,又没真的死掉,有什么好伤心的……

  她用力让脸上笑容明媚起来。

  眼泪却夺眶而出,如决堤之水。

  “陛下你去别的地方玩了,怎么不带上我,说好不丢下我的,你诓我……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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