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我本无心
关押无心的牢房在另一边，白彩云缓缓走着，若有所思。
心月默默跟在其身后，心里暗自赞叹小姐明身为名门千金，却仁心天下，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操碎了心，尽心尽力，真是善良啊。
两人远远透过木栅栏便看见了关押的无心盘腿坐在草席之上。
白彩云深呼吸一口气，命衙役打开了牢房的门，心月照旧站在外面。无心本是闭着眼，听到有响动便睁开了眼，眼前是一位身穿藕荷色衣裙的少女。
他先是合掌行礼：“阿弥陀福，善哉善哉，白小姐。”
“你也认识我？”白彩云倒并不是很吃惊。
“当然。”无心回答，“我也是偶然听起主持提过你。”
“哦？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白小姐机智过人，聪明伶俐。也许我们遇到你，就是上天注定，这场人间的游戏到此为止了。”
“呵呵，你修佛法，可知佛本仁善慈悲？”白彩云坐在杌子上。
“当然知道。”无心回答。
“心既知善，为何身却行了恶呢？”
“我本心善奈何世浊，我本无心奈何尘埃。”
“哦？怎么个浊法？”
“他们自私贪婪、背信弃义，他们死有余辜。”
“就算他们死有余辜，也有大宣朝的律法去惩治他们，你还没有资格独立为法。”白彩云义正言辞。
“呵呵呵，现在说这些早已没有意义了。”无心慵懒着耷拉着眼皮，“白小姐有什么想问我的，知无不说，您请问吧。”
“我其实一直问你一个问题，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此次大张旗鼓地要在闹市处决方观云，无非就是想引你出来而已，这一切都是演戏。”
“是啊，我是关心则乱。明明知道是个陷阱，而我却还是往里跳了，是我太愚蠢了。呵呵。”无心自嘲一般干笑一声。
“不，你并不笨。”
“哦，何以见得？”
“就算你今日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但是在公堂之上，你还是不会承认的是吗？”
“是的呢，白小姐果然聪慧。”
“那我只想问方观云到底是你什么人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确是我的……”无心停顿了片刻，长长一声叹气，“兄长啊……”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我本生于市井，也打算死于市井。可他为什么来找我了呢？当初她想要杀死我，也就罢了，他为什么非要来提醒我那不该降生的痛苦呢……”无心说着说着，声音愈来愈小，以至于最后变成了啜泣。
白彩云想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
她想，她只需要沉默着倾听着，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慰。
无心挺直的背渐渐佝偻，他双手捂面，看起来很是难受，肩膀因愤怒和难过微微颤抖着。他睁开眼：“白小姐，你知道吗？收养我的人就是当初救下我的产婆，她虽然从那女人手下救下了我，但是她还是要我原谅那女人。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吗？”
白彩云郑重想了想：“要是我是你，我一定不会原谅她。”
无心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放松下来防备。
“不过，我也不会去害别人。”她继续说道。
“不，我没有害他们，他们是自愿的，他们活该！”无心的情绪又被点燃。
白彩云列举了残尸的惨况，还列举了城中那具被奸yin致死的女尸，以及贾大人书房中那一卷卷画了叉的悬而未破的寺庙里面女香客自尽案件，心中愤愤难平。
她愤怒地指着无心：“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皆被你肮脏的指染，你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呢？”
无心面如死灰地受着白彩云的指控，嘴角冷笑：“是啊，我早已不配活在这世上，是他救了我，让我修行佛法，告诉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惜啊，我早已身处黑暗，在黑夜里，我窥不见一丝的光明……”
白彩云看着他说罢，心里既痛又悲。
一个身处无间地狱的人，如果放下了屠刀，没有另外一尊佛来渡，那他就会成为别人的刀殂鱼肉。
无心叹息一声，仿佛早已洞悉世间所有的爱恨冷暖：“只是，我没想到，他愿意为了我付出他的生命，原来这就是佛的慈悲，以己渡人。”
“茫茫人海，他渡只是引上正路，唯有自渡才能自救。”白彩云回答他。
“哈哈哈，好个唯有自渡……”
白彩云回归正题：“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些人？”
“说来，皆是因为世间所爱不可得。当年，我恋上一名女子，易容成了俊秀的男子去接近她，她对我亦‘君有情，妾有意’，我们流恋花月，玩弄风光，许多的池台楼阁布满了我们的足迹。本来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她不知我是谁，我也不用去计较她的身份。直到，她告诉我她是有夫之妇，丈夫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让我逃走。那一刻，我要她做出选择，因为我已经离不开她。”
“她做了什么选择？”
“我想了两条路。一，如若她选择她丈夫，我就告诉她我爱她，然后离开她；二，如若她选了我，我就便告诉她我的真面目，两人共度余生。可……”
“她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呵呵呵，她最后递给我一杯毒酒，让我成全她的名声。”无心的眼神里充满怨恨和狠戾，“凭什么？当初的山盟海誓，那些轰轰烈烈的诺言她怎么能够忘了？”
白彩云看着无心双眼泪水盈眶，心中了然此事必对他的打击不小。
“她想的太完美了。我掳走了她，*****她，当着她的面，撕下那一张快要令我窒息的面皮，她吓呆了，没想到曾经俊儒如君子的我，真实面目竟是如此丑陋。她被我囚禁了整整一个月，后来，她死了。”
白彩云看着他的眼角滑下一条了泪痕，听得他凄冷道：“她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然后，这就是你杀戮那么多男男女女的借口？”白彩云质问。
“那些女人啊，一个个都是喜美厌丑，要是她们深爱她们的丈夫，岂会接受我的挑弄？都怪她们，明明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想要立贞节牌坊？白小姐你知道吗？当我揭掉自己脸上人皮面具的刹那，她们那恐怖至极的眼神，真是有趣多了，上一瞬间还是深爱你誓死不渝，下一瞬间便是避如蛇蝎。”
“所以，你四处找寻那些女子，就是为了勾引她们，然后露出真面目，最后杀死她们？肢解她们？”
无心睁着血红的双眼：“没错！我就是喜欢看她们惊恐地求生的表情，令我血脉上涌，无比兴奋！”
“那韩云为你找寻的猎物又是什么？”
“韩云？他和我只是合作关系，他找的人无非都是些三流货色。他曾经差点把易容后的我当做他的猎物。白小姐，你可知，那时候我易容成谁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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