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似梦非梦（二十四）
玄霄带着阿罗离开的第七日，浓重的血腥味宣告九黎与神农正式开战。
如玄霄所言，位于交界处的梨花镇再也无法安居。
无处可去的阿眠被裹挟在逃亡的人群里，随着他们漫无目的地行走。
期间不断有年迈的老人因不堪长途跋涉，永远地停留在了他乡。
阿眠眼睁睁看着逃亡的人数越来越少，他们或死去，或不忍离开家乡返回了梨花镇，或随便找个地方再次落地生根……
流浪了一个多月，他们终于看到一个繁华热闹的城镇。
对于梨花镇的乡民而言，这里是另一个新奇的世界。
但是他们还未踏进近在眼前的城镇，就遭到了军士蛮横的驱逐。
“这里是凤鸿族所在之处，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凤鸿氏？听了军士的话，阿眠抬眸望向前方。
东夷不同于神农轩辕等族，一氏独大，一族统治，而是由各个部落联合而成的邦国。
其中凤鸿氏乃东夷实力最为强大的部落，近些年有一统东夷的迹象。
吕老伯佝偻着身躯，上前哀求道：“求求军爷让我们进去落落脚吧，我们也是东夷人士啊。”
其他难民们纷纷点头应和，“是啊是啊，求您开恩。”
哎哟——
没想到领头军士不仅不答应，还一脚将吕老伯踹倒在地。
其他难民见状，吓得纷纷后退。
阿眠上前搀扶起吕老伯，将他交给小菜瓜。
她捻起手指，一道水状绳索将领头军士捆绑吊起，挂在了城门上。
“你，你竟敢对我动手，来人抓住她！”
倒挂着的领头军士像八爪蜘蛛一样，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他越动绳索越紧。
“我们走。”
阿眠一脸淡然地穿过围观人群，往外走去。
她刚转身，身后就出现一道浪墙，挡住了前来抓她的军士。
逃亡的队伍，除了梨花镇的乡民，还有战场附近几个镇子的流民。
阿眠知道他们都走累了，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落脚安定。
可是看凤鸿氏军士的反应，他们定不会接纳这些流浪的难民。
“阿眠姐姐，我们是不是没有家了？”
瘦弱的小年扯了扯阿眠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问道。
阿眠弯腰摸了摸她的脸，温柔地笑道：“我们会有新家的，小年再坚持坚持。”
小年嘟着嘴，委屈巴巴：“小年不怕累，可是祖母走不动了。”
阿眠看向桑婆婆，瘦骨嶙峋，每走一步都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思索片刻，对众人道：“我们去赤水族，往东一直走即可。”
小菜瓜歪着脑袋，一脸迷茫，“赤水族？那里会收留我们吗？”
阿眠的目光看向东边，喃喃道：“会的。”
兰婶大声道：“阿眠，你是神族，我们相信你，大家伙就往赤水走。”
其他人虽然迟疑，但还是纷纷同意了。
虽然他们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却也无停脚之处。
又艰辛跋涉了十来天，他们终于到了赤水。
但是到了城门口，依旧被军士拦住。
虽没有凤鸿族的军士那般凶狠，却也不肯让他们进城。
“近日神农九黎开战，鱼龙混杂，城内禁止难民进入，请各位另寻他处吧。”
守城军士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流民，他们不敢对军士发火，便劈头盖脸地责骂阿眠。
“你不是说赤水会收留我们吗？”
“就是，你这个骗子！”
“你是要置我们于死地阿！”
……
阿眠没有理会他们的谩骂，她走到军士面前，拿出一块玉佩。
“我要见你们的族长。”
领头军士一看到玉佩，态度立刻转变了。
他朝阿眠弯腰拱手，恭敬道：“姑娘请。”
阿眠转身看向身后眼巴巴望着她的流民，“你们就在此处等待安置吧。”
说罢，她随军士往城里走去。
流民们见她单凭一块玉佩就让军士毕恭毕敬，又惊诧又好奇，同时也有些畏惧。
毕竟他们方才骂了她，若她真是身份不得了之人，那他们便犯下大罪了。
对于他们这些散民而言，氏族世家就是不可触犯的天。
——
老太太端坐上座，看着阿眠缓缓揭开面纱，轻唤了她一声“外祖母。”
“你去哪了？祖母找了你几十年啊！几十年啊！”
老太太一开口，泪水就奔涌而出，流淌在布满皱纹的脸上。
她戳着拐杖，指着阿眠直颤抖，“你再不来，外祖母就要死了！”
因过于激动，老太太一时间有些顺不过气，婢女赶紧上次扶她坐下，抚了抚她的胸口。
阿眠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地说道：“外祖母，对不起，是我让您担心了。”
她长这么大，只见过一次外祖母，那时她才十几岁。
只记得她很慈爱，其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赤水族尊贵的老太太，此刻像一个寻常人家的老人。
待情绪稍微恢复后，她朝阿眠招招手，“乖囡囡，坐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看看你。”
阿眠乖巧地坐到老太太身边，看到近在咫尺的满头银发，她不禁鼻尖微酸。
初见外祖母时，她还是精神抖擞，一头漂亮的青丝。
老太太抓住阿眠的手，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囡囡，你怎么穿成这样？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阿眠摇摇头，展颜一笑，“祖母，我可厉害了，自己开了家小酒馆呢，一点苦都没吃。”
“怎么没吃苦？你不见时，还那么小，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老太太越说越心疼，不禁又抹起了眼泪。
阿眠赶紧岔开话题，“祖母，我这次来是有事求您，您可得帮帮孙女。”
她怕再说下去，会勾起她未到梨花镇前，那三十年的往事。
那三十年她像个野孩子一样四处流浪，吃尽了苦头，如今想来心里仍觉酸楚，但她不想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出来。
老太太将她搂在怀里，语气极其温柔，“只要乖囡囡提的要求，祖母全都答应。”
阿眠闻言，欣喜不已，便将流民求安居之所一事说了出来。
老太太并未拒绝，也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开口道：“要收留他们也不难，在城外开辟新村即可，不过我有个条件。”
“祖母请讲。”
“我要你留在这，不准再消失了。”
阿眠面露难色，她当年离家出走，就是为了断绝所有关系，孑然一身度过此生。
老太太见状，板起了脸：“若不答应，那你就随那些流民一起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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