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似梦非梦（五十九）
轩辕军来得比伯陵预料的还要快，阿眠回到神农的第二日下午，轩辕军就破了神农的边境防线，往神农宫所在的祈丰城杀来。
根据情报，今日玄霄就会杀到祈丰城下。
本想扩军的伯陵闻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自己能化作百万精兵。
阿眠则在婢女的伺候下，不慌不忙地打扮，穿戴都比往常隆重得多。
伯陵赶到沁芳殿，看到这番景象时，喜上眉梢，“莫非妹妹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阿眠抿了抿红唇，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伯陵拉过凳子，坐到梳妆台旁，笑道：“我瞧着玄霄对你颇为上心，若妹妹主动献身于玄霄，说不定神农还有一线生机。”
“愚蠢！”阿眠将手上的金钗摔到梳妆台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若我牺牲自己就能挽救神农，我自然无二话，可真的可以吗？
黄帝还没死呢，轩辕还轮不到他玄霄做主，且我听闻玄霄在轩辕并不受宠，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丢到异族。”
玄霄那一身戾气并非平白无故就有的，身为尊贵的轩辕国大公子，本该养尊处优，可他小小年纪就被丢到异族，受尽磨练。
如今他又亲自在战场出生入死，搏的不仅仅是命，更是他在轩辕的立足之地。
伯陵还不肯死心，他回忆道：“可是，可是你勾结白伫一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后面那些事情，也都是他计划好的，包括让神农举国上下都知道你勾结白伫，让你毫无退路。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你远离白伫，可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阿眠听了这番话，只觉心口隐隐作痛，她抬手捂住心口，面如死灰。
“好一个用情至深！难为他如此算计我，算计白伫！”
若不是玄霄的所作所为，白伫就算会死，也不是死在她的手里。
一想到自己手里的剑被白伫推到他腹中，阿眠的那只手就忍不住颤抖。
伯陵不死心地劝道：“妹妹，要不你试试？”
阿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你有这功夫劝我，不如去给你和陵侧妃准备两副上好的棺材。”
伯陵闻言，气得脸色发白：“我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的哀求你，你却巴不得我去死，你就是这样去完成父亲的嘱托吗？
你不会还想着那个白伫吧？可惜啊，他现在已经是死鬼了，还是死在你的手里！”
“滚！”阿眠这一吼歇斯底里，喉咙里都沁出淡淡的血腥味。
伯陵躲开砸向他的桃木梳，气急败坏地往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喊道：“红颜祸水啊！父亲你睁开眼看看！看看你的女儿是如何毁了神农吧！”
婢女战战兢兢地给阿眠簪好珠钗，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帝姬，神农真的要亡国了吗？我们真的要死了吗？”
她见阿眠一声不吭，以为她生气了，忙跪下道：“帝姬饶命，奴婢只是想在临死前回乡看看年买的爹娘。”
“起来吧。”阿眠弯腰将她扶起，笑意浅浅地问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婢女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诚恳地回道：“自然是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只要活着我就能和爹娘团聚。”
阿眠走到门口，抬头望天，灰蒙蒙的，就像白伫离开的那日一样。
“是啊，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她理了理衣襟，又走到铜镜前照了照，询问道：“你觉得我今日打扮得如何？可配得上神农帝姬的身份。”
婢女擦了擦眼泪，打量着阿眠，回道：“帝姬天生丽质，今日打扮更显得您高贵典雅，配得上您帝姬的身份。”
阿眠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了，我这里无需伺候了。”
待婢女走后，她寻出一个紫檀木的黑色锦盒，将炎帝临死前交给她的半根金麦穗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后，她端坐在小桌旁，静静等着什么。
临近晌午，婢女张皇失措地进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阿眠睁开紧闭的双眸，面无表情道：“慌什么？有什么事快说。”
哭哭啼啼地婢女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他们来了，就在祈丰城外，死了好多人，挡不住了。”
阿眠没有说话，双手端起准备好的黑色锦盒，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早就等候在殿外的司翼朝她点点头，跟随她出了神农宫，往祈丰城外走去。
刚出神农宫，就可感受到城外地动山摇的动静。
上空盘旋着数十个神兽，轩辕与神农的精锐乘于其上，厮杀成一片。
不时有巨石和树干从天而降，摧毁房屋，砸死力量薄弱的军士百姓，血河蔓延了整条长街。
阿眠看着眼前如地狱一般的惨状，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泪水不禁模糊了双眼。
“喊吧。”
司翼听了，朝她恭敬地行了个礼，运起灵力，高声喊道：
“神农灵瑶出城求降！请停止杀戮！”
“神农灵瑶出城求降！请停止杀戮！”
……
司翼如洪钟般的声音久久徘徊在祈丰城上空，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包括正奋力厮杀的轩辕与神农将领。
玄霄抬了抬手，大声喝道：“按兵不动！”
游山见轩辕军退出祈丰城，将领们也驾驭坐骑回到了玄霄身后，长叹了一声：“炎帝啊，吾等尽力了。”
司翼的话音随着战争的暂时停止而消失了，本来充斥着拼杀声和哭喊声的祈丰城变得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盛装打扮，捧着锦盒走向城门的阿眠身上。
不同于以往得知阿眠叛国时的愤怒，此时他们充满恐惧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期待。
就在上一息，他们的头就要被砍落，可是阿眠的出现，让那些砍向他们的刀突然收了回去。
死里逃生的人，比安稳度日的更害怕死亡。
快到城门时，阿眠高声喊道：“神农灵瑶出城献国，只求放过我神农万千百姓，让他们仍居故土！
神农王族愿以自己的人头，换取百姓安居无忧，从此再无涉农，百姓改姓轩辕！”
百姓们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神农的尊严，她的名声，在生死存亡之际，实在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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