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似梦非梦（六十五）
独自坐在卧房里的阿眠，等身周没有动静后，自己掀开了盖头。
她这一举动，吓坏了伺候的婢女。
婢女拿起被阿眠丢到一旁的盖头，作势要帮她重新盖上。
“白后，盖头得白帝来掀才行，您快快披上吧。”
阿眠挡住她的手，吩咐道：“我饿了，你去给我找点吃的。”
婢女拿着盖头，左右为难，“您若不盖好，只怕白帝会杀了奴婢啊。”
阿眠闻言，一股无名之火从心中涌起，“他除了杀人还会什么？难道还要威胁我一辈子吗？”
她看向吓得战战兢兢的婢女，语气缓和了几分，“你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去给我拿些吃的来就行，不必在旁伺候了。”
婢女应了一声，退出了点着大红龙凤烛的喜房。
阿眠从柔软的床榻上起身，坐到了铺着红布的圆桌旁。
双目所到之处，尽是满眼的红，可她感受不到半分的喜庆。
看到艳丽的红色，她想到了白伫，想到了他一直流血的伤口，想到了她身上沾满的血。
阿眠用手捂住脸，喃喃道：“大白，对不起，嫁给了灭你全族的仇人。”
婢女送来点心后，阿眠支开了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到嘴里吞咽了下去。
因为味道很苦，她眉头紧锁，赶紧拿起一块甜糯的点心吃了几口，掩去了唇齿间的苦味。
待感受不到苦味后，她放下点心，望着摇曳的红烛发呆。
以后该怎么走下去？她一无所知，只要活着就可以了，活到她再也活不下去的那一日。
“阿娘，当初你嫁给阿爹时，是否也独自看着红烛黯然神伤？”
对于这个问题，她永远也无法知晓答案了。
自从知道自己被玄霄利用欺骗后，她便更加能理解自己的母亲了。
人的心一旦死了，就容易变得麻木迟钝，她当初被陵侧妃虐待，她母亲却一无所知，大抵也是这个缘由了。
当初她的母亲，将所有的力气全部用在了活着上，且是为了她活着。
困意袭来，心事重重的阿眠趴在桌上睡着了。
但是睡意很浅，一听到开门声，她就醒了过来。
“困了吗？”
玄霄关好门，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放到阿眠跟前。
“先填饱肚子再睡吧。”
阿眠揉了揉睡眼，淡淡道：“多谢。”
她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其实她没有什么胃口，可若不吃，玄霄定要说上许多。
与其同玄霄解释，不如强迫自己吃上几口。
玄霄侧身坐在她旁边，用手撑头，含笑注视着她。
“梦将你娶为妻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算你对我态度冷淡，我也有足够的耐心去容忍。”
阿眠没有说话，自顾自吃用着饭。
扒拉了小半碗饭后，她放下碗筷，“饱了。”
这两个字仿佛说得格外艰难，再多一个字否再也不能。
玄霄拍手唤来下人，让她们伺候阿眠梳洗。
阿眠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木头人，任由她们摆弄。
等所有下人都离开后，她才再度开口，“我完歇息了，你出去吧。”
玄霄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把将阿眠按在床榻上，声音低哑道：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对我冷淡，但不能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
赤水眠，你总说我一直在逼你，可你何尝不是一直在逼我。”
阿眠扭过头，不去看他，“我服用了药丸，若是与你欢好，便会立刻毒发身亡。”
玄霄怔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赤水眠啊赤水眠，为了应付我，你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松开阿眠，站了起来，像是反问，又像是询问阿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因为灭了九黎？还是因为踏平了神农？
可能我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
他一边笑，一边往外走去，最后重重地掩上了房门。
阿眠缓了缓，抱膝坐在床榻里侧，将头埋在膝盖间，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
翌日，阿眠早早就起来了，梳洗完毕后，她吃了几口早饭。
趁此机会，她打听道：“你们以前的白后呢？”
婢女看了眼四周，小声回道：“凤鸿小姐疯了，被白帝关了起来。”
阿眠眉头微蹙，追问道：“关在了何处？”
婢女摇摇头，如实回道：
“不知道，只听说凤鸿小姐的母亲也疯了，被以前的凤鸿族长关了起来。
他们都说凤鸿小姐的疯病是她母亲遗传的，一旦发作，就会泯灭人性，嗜血如命。”
听了婢女的话，阿眠明白了阿罗那日为何会到赤水府求助。
凤鸿云通过她的信，得知自己当初被赤水影骗了，愤怒之下，将赤水影关了起来。
很可能还做了别的事，否则阿罗不会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跑到赤水府求助。
在玄霄眼中，阿罗就是一颗棋子，自然不会管他们凤鸿家的事。
走投无路的阿罗，只好去求老太太，因为凤鸿云对老太太素来恭敬孝顺。
阿眠用帕子擦了擦嘴，若有所思道：
“我记得阿罗身边有一个婢女，名叫芍药，她在哪里？”
芍药一直伺候阿罗，对这些年发生的事一定了如指掌，阿眠想知道阿罗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出嫁前，老太太曾叮嘱她，说阿罗好歹是她的表姐，且落到被玄霄休弃的下场已经足够了，叫她放下过去，不要再为难阿罗。
若阿罗真的疯了也就罢了，若没有疯，阿眠想遵从老太太的意思，放她去与凤鸿云一起生活。
“芍药姐姐也被关了起来，白帝好像是想让她继续照顾凤鸿小姐。”
婢女说完，忍不住提醒道：“白帝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提及凤鸿小姐，否则格杀勿论。
白后，您也莫管这些了，免得惹白帝生气。”
阿眠笑了笑，敷衍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以后不提便是。”
若她猜的没错，阿罗除了写信挑拨她与玄霄一事，估计还做了别的事，不然玄霄不至于如此绝情。
在梨花镇时，玄霄对阿罗尚维护有加。
阿罗再怎么任性无度，他也顾及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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