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老乡
说实话，徐文学结交刘亘属于投机性质，由于刘亘身份有些特殊，因此魏国公府在招待上规格还不错。
接到刘亘的书信，徐文学再次想起如今在应天府卖得火热的胰子，不用猜，周奎那个老神棍没这个能耐，想起临别前刘亘话里有话，徐文学决定派二管事去赣南走一趟。
三艘大船满载着浊酒逆流而上，得到回音的刘亘派靳胜武带两百人马，一百人坐船、一百骑军沿着赣江赶去九江护卫。
除了靳胜武自己的坐骑，其余马匹一半中原战马、一半滇马，这一路要经过三个巡抚、总督衙门，口外战马刘亘是不会拿出去惹眼了。
江西地势南高北低，坐船顺流而下一日千里，速度一点儿也不比马队慢。靳胜武只用了三天功夫就赶到南昌府，随后他把马队留在南昌城外的大车店，亲自带领一百五十人坐船去九江迎候。
他比二管事的船队早一天抵达九江，船只停靠在西门码头，附近就是八大钞关之一的九江钞关。
西门外有望江茶楼，靳胜武留下口信后回大车店歇息，等候应天府方面的来人。
九江地界这时候的街面上很不平静。
张献忠占据武昌府，逼迫驻守武昌一带的左良玉部往东暂避锋芒，左良玉经得江西总督袁继咸的同意，把帅府放在了瑞昌，麾下以瑞昌为中心，南面的德安、北面的黄梅都驻扎了大批战兵。
自打左良玉朱仙镇惨败，这角色也学起了李闯那一套，拼命扩充部队，给杆大枪就算战兵，导致左部战斗力急剧下降。
又因为没有足够的饷银粮秣，左部除了左良玉的亲卫营之外，其余各营军纪极差，走到哪抢到哪，令袁继咸头疼不已，可是没办法，他提供不了那么多粮草。
张献忠在武昌对九江虎视眈眈，袁继咸只能咬着牙容忍左部，他治理下的九江民众生活还算安定，可这会儿民告官兵的事每天发生无数起，袁继咸亲自跑去瑞昌与左良玉见面，要求他约束部众。
九江是连接北南左部的枢纽，时常有左部官兵调动路过，袁继咸派出中营人马在九江城外各处要点巡逻，防止左部官兵作恶。
靳胜武带着几个老护卫队员在大车店的茶棚子里喝茶，茶棚子位于一棵大樟树之下，比较凉快，众人正喝着茶看过往的贩夫走卒、小媳妇大姑娘，突然西面的人群一阵骚动。
靳胜武几个百般无聊起身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街面上跑过来两三百兵将，为首一个角色骑着黄骠马、身后跟着百余个骑军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人闪避、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去江边号船，老子就在这等候。”
为首的军将带人直奔大樟树下的茶棚子，除了靳胜武那一桌，其余顾客连会账也来不及了，纷纷起身逃开，看得那些兵将哈哈大笑。
“还不快滚。”
领头军将才下马，身后绕出来两骑挥舞着马鞭朝靳胜武几个劈头盖脸抽上来，靳胜武迅疾起身拔出腰刀斩断一根鞭子、反手缠住了另一根吆喝道：“给老子滚下来。”
靳胜武发力一扯，马上的骑军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栽倒在地，远处偷看的民众顿时发出一阵呼叫声，那军将这才正眼看向靳胜武几个，而他身后的骑军、步卒已经呼啦啦包围过来。
“操。惠登相好大的威风。”
“操。俺还以为是哪个哈娃活的不耐烦了，没想到是勇卫营的靳小虎。***。你敢打老子的人。”
“这俩怂瓜，要是不看你们左帅的脸面老子早砍咯。”
“操。”
惠登相骂了一句突然拔出腰刀狠狠砍向靳胜武，靳胜武早有防备挥刀对砍，一声沉闷的呛啷过后，靳胜武推了半步，惠登相退了一步。
“操。活还在，罗山勇卫营溃散后投奔哪去了，庐州黄闯子？”
“嗯。你们左帅麾下战将如云，瞧不上俺。”
两人各自把腰刀插回刀鞘，大大咧咧坐下来喝茶，看得惠登相身后围上来的兵将们面面相窥，不明白自家将主怎么会对一个冒犯的精壮汉子如此客气。
左良玉在辽东立了战功，被崇祯皇帝招到京营当了参将，想让他帮着整训，可是结果并不理想，后来派左良玉担任昌平副总兵，与悍将汤九州带领边军与京营的倪宠、王朴等在监军、皇爷心腹宦官杨进朝、卢九德、刘元斌的监督下与流贼作战。
后来崇祯皇帝组建勇卫营，协调作战的监军依旧是宦官杨进朝、卢九德，因此左部与孙应元部、周遇吉部、黄得功部都相熟，相互间以京营出身协同作战。
左良玉麾下大将李国英、郝效忠、卢光祖等人自辽东就跟随他，后来又跟着去京营当差、去昌平领兵，长期的协同作战，他们与潘超骧、靳胜武等人都比较熟悉。
惠登相不在此列。
他是陕西有名的流寇头领，以十三家之一参加过荥阳大会，是与曹操罗汝才齐名的大流寇，十三年兵败后归降左良玉。
左部还有混十万马进忠，王允才等大将，皆是陕西出来的流寇头领，阵战经验丰富，战败后被左良玉统统接收。
靳胜武在流寇当中只是个负责哨探的小喽啰，崇祯十年遇上勇卫营流贼溃败，他被潘超骧看中选为亲兵，由此开始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靳胜武对自己的人生污点没有半点觉悟，在惠登相面前以天子亲军自居，不过由于两人相同的出身，协同作战时常有交集。
他之所以顺水推舟冒充黄得功麾下，是知道若惠登相若得知他在地方守备军当差、混日子，绝对会把自己掳去左营委以重任，那样可就不好跑了。
庐州黄得功，是见了左良玉都敢拔刀威胁的角色，靳胜武相信他们不敢造次。
果然，惠登相坐下试探了几句就不再提这个话题，左部如今虽然势大，但自己事自己清楚，虚胖的部队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不然不会被张献忠驱逐出武昌，说到底还是朱仙镇一战，左部精锐仅仅逃出来千把人，损失已经不能用惨重形容。
黄得功部有两万多人马，全都是历经征战的骁勇之士，战斗力不容小瞧。
乱世军将对生死看得淡，两人说了些旧谊把话头转到眼前的战事，惠登相告诉靳胜武，左部守住九江、黄梅一线没问题，但无力反攻武昌，左帅估计张献忠部东击不成会攻略湖广，最后他问靳胜武来九江干嘛。
“你们要是挡不住，就该俺们出击了，将主派俺来探探路，有你这话不算白跑一趟。”
两人刚才拔刀对砍时，大车店里的护卫队员纷纷跑出来护卫，惠登相看到靳胜武的麾下一个个健壮彪悍、面色红润，心里其实很是羡慕，那角色要是知道靳胜武如今跟着一个九品巡检使混日子，恐怕眼珠子都会瞪出来。
惠登相军务在身，在茶棚子坐了小半个时辰起身告辞，说自己驻扎黄梅一带，有机会多多联系，刘亘如今家底薄，靳胜武没底气招揽人马，两人就此别过。
“荥阳十三家！”
惠登相走后几个亲近的护卫队员上前询问，他们都是应天府军户，自然知道赫赫有名的荥阳大会，听了无不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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