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京城陷落
十九日子时左右，一个妖异的车队从胡同里冒出来，径直穿过棋盘街朝正阳门驶去，打头的是一辆悬挂着兵部红灯笼的马车，马车的左右是十余骑彪悍的护卫，后面还跟着三架骡车，骡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木桶子。
车队距离正阳门百余步被巡哨截下，一个骑手跑上前出示兵部的腰牌，声称兵部张尚书带着大饼子、馒头和汤水前来犒劳，带队的百户于是跟过去辨认。
兵部尚书张缙彦与兵部右侍郎王家彦白天来过正阳门，还因为登城视察的事与监军太监发生过争执，因此正阳门的守军大都认识他。
“去禀告刘太监，就说老夫带了些吃食来犒军。”
“张大人您请稍后。”
崇祯皇帝命令太监充任各城门的主将，把整个城防系统搞得一团糟，诸门守军几乎各自为战，后勤吃食这类也都各自想办法，正阳门的刘太监听说张兵部深夜前来犒劳守军，以为他是因为白天争执的事前来表达善意，没起任何疑心从城门口走下来迎接。
刘太监与张缙彦寒暄了几句吩咐兵卒过来把吃食搬下骡车，让城上城下的兵将一块儿填肚子，不过张缙彦并没有走开，说外城已经失守自己有些不放心，要留下来一块守城。
夜色深沉，城下的贼军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紧张了一天的兵卒稍稍有些放松，吃完夜宵大伙有的靠着城垛眯一阵，没轮到值夜的则在藏兵洞里睡一觉。
刘太监也吃了一个大饼子，不过为了提神他并没有喝送来的汤水，自有小太监为他捧上参须汤，两人在城门楼内坐了近一刻时辰，刘太监无意中发现外面巡哨的兵卒不见了。
‘这帮混账这种时刻还敢偷懒。’刘太监腾一下站起来跑了出去，张缙彦劝阻不及狞笑着跟在后面。
刘太监才跑到门口，突然两把雪亮的腰刀伸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下他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回头对张缙彦怒目而视呵斥：“张缙彦。皇爷对你如此厚恩，你这奸贼就不怕遭报应、天打五雷轰吗！”
“刘太监。事情已经不可为，何不与老夫一起投了大顺，做个世袭罔替的伯爷，你我一个执掌司礼监一个占据内阁，在新朝互相照应。”
“奸贼。你不得好死。”
刘太监怒目圆睁叱骂着突然拔出佩剑扑上去与张缙彦拼命，被闪进来的护卫一刀格挡开，没等张缙彦发话，那护卫反手一刀干净利落斩下了刘太监的人头。
“谁让你杀了他，这下老夫有麻烦了。”张缙彦埋怨道，可护卫救他性命也不好多说。
张缙彦这杂碎在带来的汤水里下了蒙汗药，不过他并不想杀死刘太监，卖主求荣子子孙孙都会被世人看扁，他想拉刘太监作挡箭牌，没想到对方如此刚烈，宁死不屈。
事已至此无路可退，张缙彦亲自从刘太监腰间解下锁城门的钥匙，吩咐护卫家丁打开城门，去与城外的贼军联络，自己依旧在城门楼等候。
由于事先没有联络，又怕被两旁的守军发现，张缙彦不敢在城头点起火堆，打开城门后只派了一个护卫摸过去通风报信。
很快，那护卫被对面街巷警戒的贼军擒获，一听说是大明兵部尚书张缙彦打开了正阳门投诚，街巷里的大小贼军谁都不信，认为这是官兵的诱敌之计，差点儿举刀砍了那杂碎。
“大王。不要杀我，你们派一个人过去查看啊，千万不要打火把。”
贼军小头目一听一个换一个，这事不吃亏，于是派了一个胆子大的角色举着盾牌一步一步朝正阳门走去，城门果然已经被打开了。
那角色壮起胆子朝城门洞里探去，只见里口处站着十几个壮汉，在昏暗火把的映照下一个个看上面目狰狞。
双上接上了头，跑回去禀报的贼军依旧觉得不踏实，把看到的情况向小头目说了一通，小头目一听大喜，当即吩咐手下跟自己去夺门，被左右给拦下了，说万一这是官兵的奸计，儿郎们这会儿送命可就太冤屈了。
于是那贼兵又跑回城门洞，喝令十几个家丁护卫出城去对面的小巷拜见自己的老大，做人质，护卫们因为没有得到张缙彦的命令有些犹豫，僵持了一会派人上城楼禀报。
张缙彦这个杂碎此刻恨不得飞到刘宗敏的大帐里，不过他明白奇货可居，端着架子更能显示自己的身价、卖个好价钱，因此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和惊惧，吩咐护卫们照办。
又跑过来一批人质，小头目派了两个手下赶回去禀报，自己带着二十余人摸进正阳门，十人守城门，十人上城楼。
小头目看到身穿绯袍、胸前打着孔雀补子的张缙彦，一切觉得恍若在梦中。
冯元飙请辞兵部尚书的时候，向崇祯皇帝推荐了同党李邦华和史可法，崇祯皇帝不信任东林党，鬼使神差提拔了毫无治兵经验的正七品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升任正三品兵部尚书，就是这个杂碎杀人夺门打开了内城正阳门的城门，终结了大明朝二百八十年统治。
说实话，那会儿首鼠两端、抱有复杂心态的官吏占大多数，可随波逐流是一回事，杀人夺门是完全不可饶恕的罪恶。
刘宗敏得报立马派遣精锐骑军冲击正阳门，随即潮水般的贼军呐喊叫嚣着冲入内城，顺天府彻底陷落。
刘亘又一次在睡梦中被冯忠孝推醒，得报立刻下令按计划行动。
一百斑鸠铳手从民房里跑出来占据广渠门城楼两侧、装填火药铅子警戒，刘亘和冯忠孝、祁前程带上李国祯、殷副将并一百骑军举着火把策马朝西而去。
马队沿着广渠门大街奔到崇文门大街口，随即掉头北上朝崇文门狂奔，此刻崇文门的官兵依旧在奋力抵抗，城上城下一片喊杀声。
“从正阳门进去，再绕道崇文门。”刘亘料定贼军一定会派重兵把手正阳门，因此把退路放在了崇文门。
祁前程带队开路，刘亘和李国祯等人居中，冯忠孝压阵，打着泽侯营的旗号冲去正阳门浑水摸鱼。
此刻正阳门城楼上站满了贼军，人人举着火把，城门洞内外两侧则燃起了大堆大堆的篝火，把正阳门映照得如同白天。
正阳门附近挤满了汇聚而来的贼军，刘亘他们只得慢慢跟随人群入城，走到城门洞口忽听得西面宣武门方向传来巨大的喧哗声，很快，那边的火堆、火把也亮堂了起来、映照了半边天空，宣武门被贼军占领。
由于行进的速度缓慢，祁前程驱马跑出城门洞的时候被在城楼上护卫的谷可成瞧见了，大声吆着他从马道跑上去。
祁前程示意身后的马队沿东侧城墙根等候，自己驱马从马道上一溜烟冲上城头。
“祁大胆。你个哈娃已经夺了一门，又来凑热闹。”
“嘿嘿。谷将军。俺想去见识见识崇祯老儿皇宫里的娇美宫女呢。”
谷可成拍拍胸脯表示包在自己身上，他说前面的大明门有一两千御马营的太监在负隅顽抗，这会儿吴汝义在带队冲杀，让祁前程带领马队赶去增援，祁前程表示太监阻挡不了一炷香，眼下得赶紧控制崇文门，这样儿郎们进出的通道就畅通了，谷可成点点头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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