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百密一疏
醒来时发现身体晃晃悠悠的竟然躺在船舱里，冯忠孝和路泽浓正一身铠甲全副武装守护在舱门口。
“忠孝。这是在哪儿？”刘亘试着起身，但支撑了几下发觉浑身乏力。
“先生你醒啦！”冯忠孝和路泽浓听了几乎同时窜到床榻跟前。
“这是哪儿？”
“在回德安的路上，快到了。俺见先生一直昏睡就下令撤了军。”
“嗯。”
冯忠孝告诉刘亘，他已经睡了一整天。
等安葬完毕大伙见刘亘一直没有醒来纷纷提议撤回德安，最后有冯忠孝拍板，由于缴获的船只都已经被江容九押回德安，因此大队人马不得不在岸上行军，同行的还有万余李闯老营老弱。
因为骡子众多均了一些让他们骑乘，行军速度倒也不慢，只是那些人哭哭啼啼的完全没有精神，有跑不动掉队的，半路逃跑的几乎没有。
一万张嘴巴啊，刘亘想想就头疼，吩咐冯忠孝去岸上压阵，把祁前程换上船商讨对策。
冯忠孝走出船舱对着岸上行军的赣南兵马大声吆喝，说三元公疲劳过度已经醒来，人体安然无恙，兵将们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中，闻言顿时欢声雷动、挥手跳脚，一时间连行军秩序也乱了，船舱里的刘亘听了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刘亘晕倒并不是得了什么病，完全是因为精神紧张过后大悲大喜引起的精力衰竭，这东西很难说清楚，有点儿像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平时生龙活虎的，那会儿发觉自己握着刀枪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得像潘超骧那样厮杀惯了，自己的手臂被贼将砍断，靳胜武掩护他匆匆包扎完毕，被人抱着上马左手照样拎着马刀格挡。
祁前程跟着张献忠转战十余年，有的是处理老弱的法子，刘亘问他这万余老营老弱该怎么处理，是全部赶出去还是带回赣南？
“先生若想对李闯部斩尽杀绝，不妨派人去西面联络吴三桂，借刀杀人；若想收买李闯所部剩余的精锐人马，则可妥善安顿收买人心。”
“谭泰和吴三桂合击李闯，只怕其老营精锐所剩无几啊。”
“入川的李过和高一功所部至少还有五万精锐，还有一拼的实力。”
“那就安顿吧。前程你亲自去安排，就放在峡江县，反正李闯部的旗帜多得是，沿途多打一些就是。”
“是。”
回到德安刘亘并没有上岸，在船头甲板上露了个脸之后继续留在大船上休养，也不是真的休养，有些事他知道逃不过，装病总能蒙混一些。
袁继咸袁总督亲自赶来了，同行的还有左良玉部监军御史黄澍和老朋友卢光祖，他们当然不是来探望刘本源病情的。
三人一共才带了五十余亲卫，袁继咸气势汹汹赶到德安县衙，一问才知道刘亘病了，眼下正在船上休养。
要说有气节的人士涵养功夫的确非常人能比，袁继咸压下火气上船探望刘亘，在病榻前嘘寒问暖，全然没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刘亘乐得装糊涂，可袁继咸是什么人，官场老油条派人兜了两圈很快抓到了把柄。
船只。
缴获的千余艘船只半数已经满载缴获离开德安往峡江县、吉安府而去，德安这边还留下五百余艘空船，并不是冯忠孝他们想显摆，而是没办法。
从襄樊开始李闯一路掳掠，留下的这些船只绝大多数是小户私人用来养家糊口的：这里面包扣捕鱼的、摆渡的、运货的等等。
本来这些人已经绝望，谁曾想竟然在九江府被官兵解救，谁不想驾船回家乡，于是众人跪下苦苦哀求，江容九把情况禀报给冯忠孝，冯忠孝不敢做主向刘亘请示。
刘亘下令凡是原本水师、官府的船只一律没收，藩王府、豪门大户的船只以资敌的罪名全数充公，剩下渔民和讨生活的船只则留下加以甄别，事涉湖广地区，爱惜羽毛的刘亘对此也很慎重。
袁继咸亲自到码头附近去船民中了解情况，宣布九江总督衙门会酌情处置，这一开口顿时赢得了船民的心，接下来方便了。
一路南下，张三船上装了啥物品、李四船上载了何人何物，被他摸得清清楚楚。
冯忠孝他们也不是没有防备，那些草料之类全都堆放在码头附近充场面，万一总督衙门和左良玉的人来耍闹，就拿这些草料打发他们，根本没想到袁继咸做事这般仔细。
当袁继咸再次去探望刘本源的时候，厚厚一叠清单摆在了矮几上，看得刘亘冒出一身汗，你还别说，出汗后身体感觉轻松了不少。
铁证如山。
没法赖账，刘亘眼泪汪汪说起了战事的残酷以及一千四百多英勇牺牲的战兵，扳着手指头给袁继咸算计接下来天量的抚恤以及整军费用。
“刘三元。另外还有五百余艘大船去了吉安府，本督一会就赶去看个究竟。”袁继咸一句话就让刘亘把鼻涕眼泪全收了回去。
袁继咸说外出躲避兵灾的九江民众要回来重建家园、总督衙门也要练兵护卫一方，这都需要粮饷，他管刘亘要五十万两银子，五万石粮秣、一千匹战马，两千头骡子。
如若不然，要么刘亘把他关起来，否则一会就把事情告诉黄澍，联合左良玉向南直隶士林出示协约、控诉刘亘背信弃义，是个见利忘义的真小人。
“总督大人不如也去当流寇，想抢啥抢啥去！”
刘亘听了不由得从床榻上跳起来嘲讽，哪知道袁总督一点儿也不生气，竟然笑眯眯看着他，一副智珠在握的轻松架势。
“恭喜刘三元。敢情病好了。”
“啊！”
上当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事儿，刘亘一激动把前面花的功夫全部打了水漂。
发觉上了老狐狸的当，刘亘努力稳定情绪与袁继咸辩驳，说李闯自潼关兵败后并没有回到西安府，而是半路抄近路直奔商洛，随身携带的财物其实很有限，伪大顺搜刮来的财物都在西路的高氏和阿济格、多铎手中。
再说武昌府早就被献贼抄了个底朝天，哪来的金银珠宝，赣南兵马真没捞到多少物资。
“照刘三元的说法，那硕塞是来九江府休养的？”
“呵呵。袁总督。缴获是有一些，可这都是儿郎们用性命换来的嘛。”
承认就好，要是刘亘死不认账，袁继咸一定会翻脸。
两人在那讨价还价半天，刘亘拿出三万两银子、十万珠宝玉器、两万石大米，两百匹战马五百头骡子，也不是没有收获，管总督衙门要了一道公文，堂而皇之拿下夹江县安置李闯部老营流民。
左良玉占着安庆这个大江要点不可能一毛不拔，刘亘给了黄澍和卢光祖三百匹硕塞部的辽东战马、两箱金银珠宝充作买路钱。
这与黄澍的预期有些差距，但赣南兵马战死精锐亲卫一千五百余人，轻重伤两千余人，代价够惨痛，黄澍估摸着两箱珠宝玉器能值十万两银子，回去可以交差也就没过多纠缠。
祁前程带领两千儿郎打着李闯的旗号浩浩荡荡南下，经过南昌府的时候把个旷昭气得够呛，哪有如此兵马齐整威武的丧家犬，分明是赣南刘本源使的障眼法。
人家祁前程也是一片好心，省得刘天驷之流误会了真跑出城拦截，刀枪一动下手可不会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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