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退路

　　再加上南方河道交错的水网地带、南人对关外胡人的敌视态度，满清在江南的大军天时地利人和尽失，这在己方实力强悍远超对手时还能忽略过去，用骄兵悍将手中刀枪、胯下铁骑去打破一切。

　　如今卧薪尝胆的朱慈炯光复朝至少有二十万精锐兵马，有善谋的刘亘、吕大器、路振飞、高斗枢等朝臣，有潘超骧、冯效忠、祁前程、高进库、李国英、金声恒等沙场百战悍将，可以说光复几乎接受了崇祯朝的菁华力量，而没有沾染它的各种腐朽习气。

　　这般集中了富饶南方人力、物力、财力的新锐力量一夜之间冒出来，并不是勒克德浑的江南大军所能够比拼的。

　　洪承畴一番话说得勒克德浑和巩阿岱两人脊背发凉，洪承畴分析完之后瞄了勒克德浑一眼不再说下去，场面已经搭好，接下来该勒克德浑这个主帅登场拿定主意。

　　放弃应天府，大军渡江驻守徐淮地区与明军对峙，这样的话洪承畴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责任当然得有爱新觉罗子孙去背。

　　洪承畴表面上显得波澜不惊，其实心底里懊恼得很，到了南直隶遇到了官员似乎一个个都用异样的眼神在看自己，更令人气愤的是光复朝竟然没有派人给他送信、与他接触，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说实话，若监国殿下朱慈炯肯原谅洪承畴当初的迫不得已之举，洪承畴还是乐于考虑反正回到大明，为光复朝出谋划策的。

　　刘亘倒是觉得暗中招降洪承畴不失为一招上策，奈何路振飞、吕大器、钱谦益、杨庭麟等人都对洪承畴鄙夷之极，听了刘亘的话头明里暗里均表示先帝对洪某人恩重如，事已至此洪承畴哪还有脸面苟且偷生。

　　朱慈炯兄弟把国破家亡一半的帐算在了洪承畴身上，若不是那厮让朝廷最后的十余万精锐辽兵被歼、溃散，父皇母后不至于落得那般悲惨的结局。

　　钱谦益还加油添醋表示洪承畴是位列逆臣榜首位的大汉奸，放过此獠光复朝的威严何在、信义何在？

　　看到众人都是这般态度，刘亘只得放弃争取洪承畴的机会。

　　“摄政王与豫亲王把南直隶托付给本贝勒，若是就此放弃率军北撤，没有脸面见人啊。”勒克德浑既是在找台阶，也是一句大实话。

　　洪承畴点点头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北地适合骑军征战，大将军只要兵马在手不愁没有复仇的机会。”

　　“贝勒爷。放弃应天府责任重大，就怕顺天府的王公贵族不肯放过此事。”此时巩阿岱不得不开口提醒勒克德浑。

　　“尚书大人。五万关外大军的安危与一座城池孰轻孰重？摄政王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眼下的局面还得尚书大人如实向摄政王一一禀报啊。”

　　洪承畴才说完，勒克德浑两眼死死盯着巩阿岱要他表态，巩阿岱尽管心里很不乐意，但明白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南下大军若是全军覆没，自己即便能逃回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反之，丢失应天府的主要责任有勒克德浑承担，在应天府享受的王公应该不会把矛头对准自己。

　　“既然大将军和大学士已经拿定了主意，巩阿岱自然会向摄政王如实一一禀报，只是应天府繁华一旦落入江西明军之手，必将令得他们实力大增、如虎添翼啊。”

　　“尚书的意思是放一把大火给朱慈炯留下满城残垣断壁？”

　　听两人这般说法洪承畴顿时惊得差点儿跳起来，老狐狸极力掩饰内心的惊慌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平常语调劝解：“大将军。尚书。此事万万不可。想那李闯打进顺天府夺了朱明的江山，在关外大军迫近之际放火焚烧朱明皇宫，惹得天下民众人人喊打；摄政王志在天下尚需要收拢伪明南北人心，不可给光复朝制造同仇敌忾的机会。”

　　应天府汇聚着南直隶达官贵人、地方豪门的财富以及各种利益，放火焚城等于在太岁头上动土、惹起众怒。

　　洪承畴心里明白，一旦满清放火焚烧应天府，光复朝廷暂时拿勒克德浑、巩阿岱等人没辙，必然会把这笔账算在他洪某人身上，那时候，愤怒的官员民众会把南安洪氏一族连根铲除，而他洪承畴也会被吐沫淹没、遗臭万年。

　　“大学士。俺们在关外冰雪冻土苦苦求生，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好不容易打到江南，把这繁花似锦的花花世界留给那朱慈炯着实令人不甘心。”

　　“只要大军安全退回北地，有摄政王统筹谋划，贝勒与尚书早晚会打回应天府。”

　　勒克德浑见巩阿岱语气缓和顺势下坡：“焚烧应天府影响太大的确有些不妥，如今有尚书全权负责城内物资的转运，凡是来不及运出的一律烧掉，不留给明军一两银子、一颗粮食、一把刀枪、一个工匠。”

　　“嗻。”这可是个肥差，巩阿岱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满族以军功论赏，这次入关各路领军军将一个个抢得盆满钵满，巩阿岱跟在大军屁股后面几乎等于喝西北风，等到满族大举进入顺天府，好的宅院大都给直系皇族以及各旗实权军将抢占去了，别看他是多尔衮跟前的智囊，府中财物在皇族中属于摆不上场面的那一类。

　　洪承畴的老谋深算加上勒克德浑的顾虑，使得刘亘想把鞑子南下大军歼灭在大江南岸的战略落空。

　　博洛在西面领军步步拦截迟滞明军，为巩阿岱争取了三天时间，巩阿岱早就搜罗了应天府一带的船只，这厮按着兵器、粮秣、工匠、辎重、财物的顺序指挥留守顺天府的兵卒拼命往船上搬运，恨不得把各衙门和明朝勋贵府邸的财物家私搬运一空，一时间把顺天府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鞑子守军的异常举动很快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有人开始暗中联络亲朋好友互相打探情况，但连连兵灾令得所有人害怕刀枪加身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没有派遣密探出城绕道去向江西明军通报。

　　刘亘和冯忠孝、祁前程他们根本想不到勒克德浑会如此轻易、主动地放弃南京，依旧不紧不慢、按部就班部署大军缓缓东进，大军越靠近顺天府越是谨慎，明军统帅部都认为鞑子必定会在顺天府一带布下陷阱、军阵与明军决战。

　　预料之外的情报来自驻守扬州府的李本深。

　　李本深乃是扬州守将，但在勒克德浑三人决定弃守顺天府之后，那厮第一时间派遣博洛军的副帅图赖率领三千铁骑过江镇守扬州府，把守大军后路。

　　图赖阵战经验丰富是鞑子有数的悍将、略有智谋，他一到任就把大帐设在南门成楼接管了城防，虽然没有夺去李本深的军权，但鞑子游骑在城墙上下联动令得李本深所部成了困在沙滩的虾蟹无法动弹。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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